孙娟说,大过年的问这个,多奇怪。曹啸东突然提高声音,快给我问!这是大事,关系到球球一辈子的大事!你咋分不清轻重缓急呢?车里空间小,回声嗡嗡的。孙娟说,你别嚷嚷,我问。她在手机上点了一阵,放下,等着。很快手机嗡地一震,她低头看了看,答道,是。豆包爸公司同事家孩子婵婵,比豆包大两岁,是高师母给带过。
春节期间,路灯上挂了大花篮形状的红灯,一排红彤彤的,红光透进来。车上了一座桥,桥两边都是大楼,方块身子上亮着些眼似的灯,永远有人在加班。曹啸东说,要这么算,那小子刑期至少是七年,至少。他咬着牙,舌头在牙关后恶狠狠地一下下蠕动。×他妈的,那两个老东西,自己教育出个罪犯,居然还好意思觍着脸
果人家儿子都这么大了,我看他岁数跟咱差不多,应该也是搞艺术的。曹啸东眼睛看着路灯照亮的路,鼻孔里哼出极轻的一声。
小画架倚在后座,球球爱惜地摸了一阵,说,妈妈,那个哥哥的名字可好玩了,他告诉我,高维伦,是凡·高、维米尔、伦勃朗三个名字加在一起,那是高爷爷最喜欢的三个荷兰画家。
孙娟说,哟,真有意思。
球球说,他跟我一样,会画画也会拉小提琴,他还会滑冰呢,滑真冰,不是单排轮。咱什么时候再来?
曹啸东说,不来了。
球球和孙娟都愣了一下。孙娟转头看他,她暗暗观察了半日脸色,知道他心里有事,换了体贴探问的声音,为什么不来了呀?
曹啸东喃喃道,什么搞艺术的,屁。他是个搞犯罪的!刚刑满释放。球球在后面说,爸爸,你说“屁”了,你怎么能说这个字?刑满释放是什么意思?
孙娟说,什么?真的假的?她身子不由自主往那边一探,又像撞上一个透明的障碍一样,往相反方向弹开。她说,人家开玩笑的吧?是你给当真了。曹啸东阴沉沉地说,不是玩笑,是那小子自己说的,还不以为耻,好像坐牢是留学去了。你没看见他那个囚犯头?怪不得在屋里还捂着头巾,一个蹲班房的,最低贱的人下人,愣装艺术家,狗屁!
这次球球不说话了,孙娟也不说话。曹啸东说,孙娟,你同学家那小孩,是哪年让那俩人带的?孙娟想了想,嘴里数数,二,三,四,五,今年她家豆包七岁,所以是五年前。等等,我好像记得豆包妈说,她们也是听说别人孩子让高家带得很好,才送去。是“好像”,我记不清了。
曹啸东说,那就是说,五年前高家已经没这人了。赶紧给豆包妈发消息,问问,问豆包前面是不是还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