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以后我已经身处医院的输液室,第二袋生理盐水快滴完了。我努力回想几个小时前的事情,老谢的眼泪,我们的交谈,最后我一屁股坐在树下,不愿再站起来,留下手掌的挫伤和额头的乌青,无论如何,记忆的一小片区域已经埋入泥沼,不会再现。然而输液室里暖气十足,护士不见踪影,群青和老谢却都没有离开,在旁边的长凳上睡得四仰八叉,轻轻打呼。我找不到手机,也不清楚时间过去多久,但我一点也不想叫醒他们。我仔细想着老谢和我们告别的话,那些话啊,我一个字都不会去相信。但我知道他要去解决自己的问题了,今天过后,我再也不会见到他。
老谢具体是哪天走的没有告诉我们,之后我和群青去整理仓库,把他留下的东西都封箱保存了起来。而去年从泰安厂里订回来的那批冲锋衣原封没动在仓库里放了将近一年,终于赶上应季的销售时间。由于数量庞大,群青顺势提出,我们可以趁此机
“无论如何你的东西我们都会给你留着的。”我说。
“不用了,我不会再碰那些东西了。我的前半生,都在幻觉中。”老谢缓缓说。
“谁不是呢,你能确定你的后半生就能摆脱幻觉吗?”我想到那些衣服心都要碎了。
“我本来想不辞而别的,再也不见任何一个老朋友,但我还是不够酷。”老谢说。
“我们能找到那个杭州小子。”群青说。
老谢说。
“都二十一世纪了你竟然还玩网恋。”群青说。
“你把那些衣服都卖了?”我问老谢。
“卖了。阁楼里面那些衣服全都卖了,但你放心,杂志和碟片我都为你留着,全部转移到你们在用的那个仓库里。仓库那边我预付过租金,现在还剩下几个月,到时候你们可以续租,要是不想再租了,我的东西卖了也好,留着也好,随意处置就行。”老谢说着说着真的严肃起来。
“发疯了,你不打算再回来了吗?”我问。
“都到这个地步了,找不找都不重要。”老谢说。
“你这个人啊,还说什么幻觉,你真是一个大傻逼你知道吗。”群青说。
“哈哈哈,行吧,我是一个大傻逼。”老谢说。然而他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便泪流满面,“那我们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再见吧!不见也行。”
“那好。”群青说。
“不见也行。”我说,说完便转身吐了。
“我做这行十几年,没有回头路。既然想好要走,就不会再回来了。”老谢说。
“你要去哪里?”群青问。
“我对象在悉尼。”老谢说。
“你会说英语?”我问。
“操。”老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