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eBay上认识的。我把我那些宝贝都卖了。”
罪。到了老谢这里已经算是运输链的最末端,轻轻判了八年。说好的价格是一年十万,但对方家里有小孩和老人,于是老谢送去了全部积蓄,我们都不清楚那一共是多少钱。我和群青去批发市场找过他几次,他的档口始终贴着封条,不出一个月再去看,便易主了。浙江帮那个小子我们都认识,是一个面容苍白、尖嘴猴腮的青年,在防火楼梯抽烟时碰见,还聊过两句。应该也是一个棋子罢了。老谢出事以后,他在市场里也待不下去,突然间销声匿迹。
之后表弟的父母也不敢再让他晃在社会上,把他送进全日制的英语补习学校,着急送他出国。我和群青在这种形势下当然没有挽留,除了结算清楚他的工资之外,还额外给了他一个红包。之后如果他真的要出国,足够他买一张价格合适的往返机票去任何地方。这一年地下城有人一夜,bao富,就有人一夜退场,金钱的味道不再是比喻和想象。我所认识的时代冲浪手都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了白色泡沫里,而我和群青没有被席卷而走,不是出于我们的头脑或者野心,只是因为尚存一些好运。
等到老谢终于露面,天已经凉了。这期间我和群青奔波于仓库、批发市场和地下城,一天都没休息过。所以老谢来找我们,我们决定无论如何要一醉方休。
我在延安路高架下面一路小跑,大老远便看到老谢站在涮肉店门口。寒流突袭,他穿着皮夹克,戴着帽子,面容严肃,像个保安。我想起来我从
没见过他严肃的样子,但他严肃起来也一点都不威严,甚至有点可笑,还有点可怜。因为太久没有见过他,我们彼此都挺不好意思的。涮肉店门口摆着烧热的炭,火星一阵一阵地无序飞舞。老谢不知怎么的伸出手来,于是我们郑重地握了握手,他的手干燥有力。我这才看到他的脸上,我以为是灰尘,其实是纹了一颗空心的小小泪珠——“操!真浪漫,牛逼啊老谢!”我说。
我们三个人都怀着没有明天的决心喝酒,喝得地上都是啤酒瓶和黄酒瓶,被炭火的热气熏得神志不清,频频举杯共饮,愿世间所有的卑鄙者,所有的白痴,bao徒胆小鬼,所有的杂碎恶棍匪徒废物混蛋无赖,愿他们万劫不复,愿他们自食其果,愿他们坠入深渊。
“我要去结婚了,祝福我吧。”老谢突然像要去赴死一样地告诉我们。
“别闹了。”我说。
“说真的,我要结婚了,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老谢说。
“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群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