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时以后,我们从内环转到延安路高架,清晨,下着雨,空空荡荡,展览中心尖顶那颗黯淡的红色五角星出现时,便预示着下一个岔道口我们即将返回的现实。
我们刚出菏泽没多久的时候,老谢便出事了,被扣在拘留所审着,一审审好多天,像个要犯似的。后来弄清楚事情原委,是有个浙江帮的小子背后插刀,那段时期全市批发市场都在打假整治,那小子趁此形势举报老谢走私。老谢稀里糊涂被人盯了一个月,两车渠道不明的货栽在警察手里。警察顺着老谢的线索,端掉了一整条运输链,牵连不少人。
老谢十五天以后被放了出来,但意志消沉,不愿见人,不接电话,也不回复任何短信。从表弟那里辗转传过来的消息说,家里托了很多关系找到一个被追债的人替他顶
不觉已经来到黄河转角。在那里的水库遇见一群游野泳的老人,送给我们一袋煮好的玉米,又指点我们去附近山里看瀑布。
进山之前,我和群青前后收到表弟发来的短信,两条短信一模一样,“老谢有事,速速回电”。但我们看到的时候手机已经没信号了。是座小山,荒蛮迷人,昆虫齐鸣,穿过几片荆棘以后已经能听见激流和岩石的碰撞声。但我们心神不定,惦记着老谢的情况,决定不再深入山脊的背阴处,转而朝平坦开阔的地方走,寻找手机信号,结果一路走到公路旁边才接通了表弟的电话,表弟在那头颠来倒去地告知,老谢被警察带走整整一个星期,档口也被查封,现在不让联络,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什么叫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啊。”群青又拨了几次老谢的电话,当然不可能接通。
“别打了,现在就回去。”我打断他。
“你说老谢干什么了?”群青问我。
“他能干什么啊?”
“嫖娼还是吸d之类的,都不像是他会干的。”我们瞎琢磨了一阵,回到车上。按照地图和路标指示的方向开上高速公路,开始折返。因为怀着坚定的决心,一刻都没耽误。夜深以后的公路上都是跑长途的重型货车,像梦游的幽灵,彼此拉开很长的距离,远光灯的范围内都是寂静。我和群青在休息站买了几罐红牛,轮流开车,另外一个人也不敢睡着,大声放着最吵闹的音乐,大声交谈,尽量不打扰地穿梭在那些幽灵之间。
“你知道黄河的尽头在哪里吗?”群青问我。
“在哪里?珠穆朗玛的雪峰吗?”
“我也不知道,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没想过,我一点也不想去那里。你呢?”“我想过啊,但我想的是,我们的终点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