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这种联想太陌生了,很可能是不应属于我、不应属于我们父女之间的联想。我早该提醒他去看医生的,但我不敢说,我们根本没什么话可说。在父亲的葬礼上,我还意外地见到了母亲的爱。她原来(显然)是爱父亲的,这和我想的不一样,真令我感到心酸。母亲没有哭得死去活来,相反像被这段变调给震住了。母亲说:“你爸爸小时候会躲在一楼半的夹层里等我放学。他一直这么弓着,后来人就长僵掉了,没有再长高了。我嫁给他的时候,别人都觉得他肯定很有钱,他怎么可能有钱,他就是个拉链厂的工人,还不是很会的。现在他死掉了,怎么比僵掉还要小这么一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病得剩那么小的呢?”旁边有人怪母亲不应该和父亲离婚,也有人说不是母亲的错。然后母亲就哭了,和揍我时的哭泣完全不一样,而是像小说里写的,“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这种沉静的悲伤,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失去了父亲,父亲还带走了一部分真实的(眼泪可以像滚瓜一样的)母亲。我好像远不及母亲爱他。好在母亲也从未教育我例必要爱他。父亲在我的生命里,就像一个半音。一个好像离我很近,却总是悬挂的、总到不了主音的……一段坚硬的黑色的存在。童年时,我可以用到它,也可以不用。非要用到它的时候,它却喑哑着,隐喻般残损。现在,我是真的用不到它了。八度之间,我什么键都用不到了。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麦琪的父亲。鲜少有父亲愿意陪伴孩子学习乐器。男人总是不够有耐心陪伴孩子,麦琪父亲显然是个例外,他混迹在各种玲玲、小萍、晓燕的妈妈中间,话不多,却也爱听女人讲话。他戴着一副看起来度数很深的蛤蟆镜,个子不高,毛发也不算茂盛,腔调很特别,后来我在电影中见过不少,也许象征着特定年代的时髦、与众不同。就好像,他会别出心裁地命名麦琪为“麦琪”,而不是“玲玲”“小萍”“晓燕”。这很特别。我出生的时候,听说父亲还算高兴,他说既然生在春天,那就叫我“迎春”吧,我就叫“迎春”了。他从来没有陪同过我学习,不管是学习什么。如果名字是一个礼物,那在麦琪路附近学习钢琴的麦琪(或者会送出礼物的那个“麦琪”),以及像春花一样的我(或者像二木头一样的),似乎早已获得了神秘的、命定的祝福(都不算很妙)。
上大学那一年,我在校内网上找到了麦琪,很兴奋。我们立即交换了手机号码,开始恢复了联系。那时,手机短信一毛钱一条,我有时打“哈哈哈哈”多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