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被塞进集装箱,路上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说一个小时,也有说三个小时,运到另外一个仓库,老板换了,工头还是那几个东北人。三个仓库的面粉,往货车上装,干了不到一个星期,一个仓库还没搬完。王能好借着上厕所,背着平时从口袋里一次次藏下来的三斤多面粉,消失在山里。
刚回到家那段时间,王能好不太爱说话,睡觉开着灯——有违节俭省电的家风,一天四五顿饭,半夜醒来,披星戴月在院子里走不停。村里人见到他,打趣地问,什么时候再出去发财?他说,人心坏透了,还是家里好。后来,他又恢复了健谈和讨嫌的性格。旁人再问起。他说,北京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的,车多人多。周光权的死活,王能好不知道,他可能还关在什么地方当苦力,或者也逃了。家里存有的王能好和父亲在天安门、故宫等地的照片,是又过了一年,在王父的强烈要求下去的。旅游三天,来回路费加上吃住,两个人花了不到一千块。王父从北京回来,不到半年,查出来小脑萎缩,再出不了远门。又过了四年——二〇一九年,直到王能好死掉,他再没去外面,留在本地,去劳务市场找活路。寒来暑往,王能好最长休息过两次,一次是因痔疮住院;一次是安装暖气管道,大铁管压过脚面,几处骨裂,在家休养了不到一个月。他的银行存款又多了十几万,累计存下三十多万,随其增长的还有酒瘾和脸上的皱纹。
终生没有娶妻生子的王能好,每周至少用劣质的桶装白酒把自己灌醉两次。他成为难以消散的鬼魂,长久留在岭子镇的居民心中。许多年以后,邮政储蓄的工作人员,在为年底业绩犯愁时,还会提到王能好,名字变得模糊,代称为,那个不住嘴的老光棍,报以不再嫌弃的微笑,为失去了一个忠实的储蓄用户感到惋惜。至于王能好面对这些姑娘们,脸上曾出现过的羞怯和企图冒犯时的拘谨神态,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凉。早上,四里八乡的老少爷们聚集到诚信劳务市场候工,平日里的疲惫与是否能寻到工的顾虑交织在脸上,他们意识到,王能好把一部分欢声笑语永远地带走了。无法从死人身上找到内心的平衡,自身处境的悲苦,新老更迭的苦力们口口相传,让王能好逐渐成为一个传说,话多,讨嫌,半吊子,侮辱性的词汇里包含着一种切实的缅怀。那些在岭子镇盘根错节的胡同里偶遇过王能好的人们,在生活中某个出神的时刻,会想起很久没遇到这个热情打招呼的中年男人了。
这两年,岭子镇配合上级的振兴乡村政策,胡同修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