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我想明白了。这个爱就是单向的,永远往下一代的方向去流动。我们对父母的感情,也是通过爱我们自己的孩子,去还的。
他们将来也不会念我们的好。我们是在培养自己的叛军呢,有去无回的爱。天稚想着,又问:那要是我病了呢?你尝不尝?
不干,绝对不干,你体质这么孬,久病床前无孝子。大毛一把拉过被子,翻身睡了。
经过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大毛和天稚,决定给他们的孩子起名为:壮壮。
小河奶水不足,被母亲逼着喝各种滋补靓汤,不放盐。木瓜鲫鱼汤,花生猪脚汤,乌鸡山药豆腐汤,汤淡而白,看上去跟母乳相仿佛。她觉得自己就是根胶皮老化的瘪管子,只负责从这一头把奶白的液体硬灌进去,再由那个埋头苦干的崽马上从另一头大力
。虽然他被套上防水手环,仔细地包裹起来,从她身边抱走,送进婴儿观察室。临走前护士让她抱抱孩子,她虚弱地半抬了下手,任护士仪式化地把这团软软的肉在她身上贴了贴。
有了孩子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除了最初难熬的几个月。天稚陷入严重的产后抑郁,她生下的孩儿也夜啼个不停。卧室本来不大,被一大一小两张床挤得满满的。大毛穿一件皱巴巴的黄棉袄,茫然无措地站在两张床尾窄小的过道,左边的也在哭,右边的也在哭。哭得人心乱如麻。他可以抱起其中一个,用自己的身体模拟起伏的海浪,或者用奶嘴把哭声堵住。但是拿另一个大放悲声的女人却毫无办法。
月子里孩子突然拉稀,大毛和天稚都没经验,看见尿片上暗绿色诡异的一摊,孩子又哇哇大哭,都吓坏了,赶紧去翻育儿百科,书上啰里啰唆,说了一大堆,发黄是如何,发绿是如何,发黑又是如何,同时要看味道,如果是酸的是如何,是苦的又是如何……大毛毫不犹豫,飞快地用指头蘸了一点尿片上的稀屎放在嘴里尝了尝。
酸!
天稚目瞪口呆,怎么你……不恶心吗?
自己儿子的屎有什么恶心的?!大毛理直气壮。
两个人调水喂药,手忙脚乱了一阵,到了晚上,小孩安静睡了。大毛坐在床头,气馁地说:其实,还是有点恶心的。
你现在回过味来了?对了你当时有没有去漱口啊?
大毛靠在床头,两只手交叉起来放在脑后。主要我后来想了想,要是我爹妈病了,也需要这样,我会不会去尝他们的屎。我想来想去,还是不会。你说,人为什么对自己的父母永远不如对自己的孩子好?
这就是《红楼梦》里《好了歌》写的呀,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女谁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