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要这样说,这里毕竟破旧,一到雨天就返潮,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我还有些积蓄,能替老师选个好些的院子,城北都是达官显贵们的居所,那些院子更齐全,起码冬天还能烧个地龙。”
茂广林不要闵疏扶,他自己挣脱开闵疏,又进内室拿出个木匣子递给他:“我从前就是住在城北,如今住在城西,也并不觉得有差异。广厦万顷,夜眠不过七尺,足够了。”
闵疏不同意,茂广林又说:“户籍是我托一个学生办的,本该叫你们认识,可如今时局不好,他来此地也太惹眼。”
闵疏若能走,一走就不止是一年半载,茂广林今日是托付,也是坦白。
闵疏红了眼,喉咙发痒,说:“您说,我听着。”
安疏上。
眼下重要的是户籍。闵疏垂下眼,推开了木门。
自西街胭脂铺起火后,这里又重新修缮了一次。官府拿了房契再卖,叫茂广林买去了。密道没有再修,而是加盖成了私塾的一部分。
茂广林站在院子里的榕树下,仔仔细细地晒书。
“老师。”闵疏行至他跟前,蹲下去替他摆放旧书,问:“怎么想起晒书?”
“你要去暨南。”茂广林说:“暨南布政史陈聪,是我多年前的一个……门生。”
他用了门生这个词,还是觉得自己有愧:“我没能帮到他什么,他却愿意助我,他太重情义,是好也是不好。”
闵疏察觉出一点不对,喑哑着回答:“老师……陈聪他……他折了一条腿,已经离开暨南了。”
茂广林骤然一惊,抓住了闵疏的手,听见闵疏说:“他已经进京了,我不是有意要瞒老师,我不知道老师与他是旧识,陈聪折了一条腿,他如今进京,是想和潘振玉一同推翻旧案,重新推广《地安疏》。”
“是到时候了……”茂广林的声音变轻,手指无意识地动起来,“这是天命注定,当年先帝没有推行《地安疏》,是因为惧
“昨夜雨太大,受了潮,藏在箱子里久了又怕虫子蛀,总要拿出来晒晒的。”茂广林拍拍他的手,说:“书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闵疏知道他在劝自己,他在梁长宁手里藏久了,就会被消磨掉志气,他站起身,说:“老师说的对,所以学生今日来,是来寻退路的。”
茂广林一顿,偏头看他,眼里都是长辈的慈爱和欣慰:“户籍已经办好。你打算什么时动身?”
“老师之前不是说要先托人……”
“我料到这一天,所以提早做了准备。”茂广林把书抱进怀里,他颠簸两步,闵疏连忙搀扶他,茂广林说:“我已经垂垂八十老矣,又旧疴难愈,没多少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