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今天上怎么样?”他回答:“不算差,很多事情也没办法。”他仰面躺着,正在点他的第一根烟,广播里听到的是弗吉尼亚海岸的事。
姐姐们靠小费攒了不少钱。她们给父亲买了个电动剃须刀,父亲还试着用了一段时间;另外,她们又给家里订了几种杂志。照着母亲喜欢的款式,她们还给母亲买了很多衣服,像宽边的帽子和织锦的连衣裙,不过,母亲拿了去都锁进了箱子里,一件也没穿过。
也是八月,有一天下午,几个姐姐说服父亲用那条载几个餐馆的客人出海。那几位游客一身名贵衣服,戴的墨镜携的相机都价值不菲,沿着坞一侧的铁梯笨拙地往下爬。父亲在下面候着,一手抓着铁梯好让“珍妮·琳”紧紧贴着坞,另一只手会扶一把爬下来的客人。她们既想保持端庄,又很向往百事广告里那些女子的风中凌乱,已经表现得很尽力了。因为横坐板溅上了血污,散落着鱼的内脏,她们坐的地方都先铺了报纸。她们还很默契地都挤到一边,都差点倾翻;拍照自然少不了,或者她们只是伸手去划破那如梦似幻的水面。
父亲很受欢迎,在港口里绕了几圈回来,她们邀请他去木屋里坐坐。木屋是她们租的,高高地在山侧,下觑那个与它无涉的渔村。面对着醉人的景致、陌生的同伴和饮之不尽的烈酒,父亲大醉。那天下午晚些时候,他开始唱歌。
我正好去码头传达母亲的召唤,快到的时候,父亲开始唱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木屋沿山坡滚滚而下,我的感受前所未有,或许,那种感受一直都在,只是我没有意识到。我既觉得骄傲,又感到羞恼;既觉得年轻,又感到迟暮;既觉得自己得到了拯救,又感到无止境的迷惘。对于颤抖的双腿和流泪的双眼我无能为力,有些东西我无从说起。
游客们都装备着录音机,而父亲一唱就是三个多小时。八月炎炎,港口一片蔚蓝,不似人间。父亲浑厚的歌声传到山脚,从水面弹起,隐没于码头和棚屋间,那里有人在为明天捕鱼装上诱饵。
水手们过去唱过的号子他全唱,这都是从旧世界带来的,曾经唱这些号子的人,也和他一样,世世代代都拉着纤绳。然后,他又唱了东海岸那些歌颂诺森伯兰海峡捕海豹的曲子,以及大浅滩、安蒂科斯蒂岛、塞布尔岛、大曼南岛、波士顿海湾、楠塔基特岛、布洛克岛为延绳钓所作的歌。慢慢地他又换成盖尔语的饮酒歌,这些歌动辄二三十段,再加上省不掉的副歌,听上去就像永不会完结似的。棚屋里的人有时听着便要发笑,既是因为其中一些粗鄙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