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式中山装外面披了件粗犷的大羊皮袄,手里还拎了根木头杖子。他跟刘复兴说,自己发现了一种神药。“用炕下面的煤做的,”他说,“包治百病,艾滋病也能治。”他递给刘复兴一个纸包,里面就是几块煤炭。“你可是大学生,拿去做点科学研究呗?”刘复兴后来跟我说:“我的专业是中世纪欧洲史,跟这个一点儿关系都扯不上。”但在讲究尊老的家乡,他很认真恭敬地听着老爷爷的话,不时严肃地点点头。
串了好多天的门子,我几乎把村里每个人都见了。有几个人祖上是村里的地主,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土改让他们的命运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但现在做面包车生意发了财,算是把失去的财富一点点找了回来。我们和当地的村支书寒暄客套打哈哈;还见了一位精神矍铄的小脚老太太,她穿着袖珍的黑色棉鞋,走起路来还挺快的(一九一一年,国民党已经宣布裹小脚是非法的,但在这些穷乡僻壤,这项传统仍然坚挺了多年)。
我们拜访的一家人有六个女儿和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儿子。这么多小孩当然是违法超生的。但他们在当地z.府有个亲戚,帮这家的妈妈伪造了一份绝育证明。这么多张嘴要吃饭,父母穷得叮当响,不得已把五女儿过继给了别人。但他们需要一个儿子,非常需要。在传统的中国家庭规划中,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养的是别家的老、敬的是别家的祖先。(“我弟和我以后是要给我爸妈养老的,”刘复兴告诉我,“因为我妹以后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生了这么多“运气不好”的女儿之后,他们家终于迎来了一个“小皇帝”:胖乎乎的手脚,戴着丝绸流苏帽子,怪好看的。全家人都明显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也许他们去过村里那个唯一允许女性进入的庙宇,虔诚地求过各色神明赐他们儿子。这间庙特别令人好奇:外墙上是大规模的浮雕,背景的绿色山丘连绵着,沟壑纵横;主体则是五颜六色的石膏塑像,都是男孩,摆着各式各样的姿势,裤子漆得五颜六色,每个人都“耀武扬威”地挥动着开裆裤中间陶土做成的“小鸡鸡”。刘复兴和我也去了那个庙,庙里看门的老大爷陪着我们参观了一圈。“女的把那些‘小鸡鸡’砸碎了吃下去,”他说,“我再给她们一条红线缠脖子上,很灵验的。”
大年初三的晚上,我们吃了大大的猪肉饺子;按照当地的习俗,蘸水是酱油和醋。天黑以后,震耳欲聋的鼓声吸引我们来到街上,刚好赶上庆新春舞龙舞狮队的尾巴,一直舞到了附近一个小山丘上。这是当地古老的“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