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吗?他拧紧电线,又用大拇指按了按它们,然后又走出来,靠着左舷船缘站着。卡尔·海因听着雾里海面上的动静,听着其他的船鸣呜地离开海岸,听着海水轻柔地拍打着他顺水向东漂流的船。他单脚站立,煤油灯笼就在他手边,号角抓在他的手里。他就是不愿吹响它。他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吹响它,纠结了很久,大约有一个小时甚至更久,他不知道渔网里是不是有鱼。就在那时,他听到不远处有船,听到了有人特意吹响的雾角,他侧过耳朵仔细听着。雾角响了六次,每次的距离都更近了,他看着表判断它们之间的时间间隔——每隔一分钟一次。当它在距离一百码的地方响起的时候,他吹响了自己的号角,就一次。
货舱里装了鱼的海岛人号和漆黑一片、在海上抛锚了的苏珊·玛丽号——它的桅杆上挂着一盏灯笼,而它的船长泰然自若地站在船首——在雾里相遇了。然后天道的缆绳牢牢地系在了卡尔·海因的船上,后者没有再多想或是犹豫。电池易手,但有点太大,一个金属边缘必须敲进去一些。卡尔的手掌被划破了,血沾到了天道的鱼叉上。一桩交易终于达成。他们之间要说的话也都说了,于是天道在夜色中离开。
也许不久后,宫本天道一个人在海上的时候,还会觉得在这种情况下遇上卡尔·海因是件幸运的事。那似乎就是他很久以来认为自己所需要的那种运气。毕竟他的梦想,现在离他很近了,近到他在捕鱼的时候都想象着他的草莓地、水果的芬芳、绵延的土地、初夏的成熟、他的孩子们、初枝、他的幸福。作为宫本家的长子、一个日本武士的重孙和他这一脉中第一个从姓氏、籍贯到灵魂都属于美国的人,他没有放弃做他自己;他从来没有放弃他们家的土地或是他们对它的名正言顺的诉求,这种人道的诉求大过憎恨、战争、敌对或是任何其他琐事。
他漂泊在黑漆漆的大海上、大雾中,想着这一切,庆幸着他生命中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想象着成熟的草莓的芬芳,这时他听到灯塔那儿传来几乎低不可闻的信号声,还有从科罗拉号传来的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汽笛声。在海岛人号西南方向大约半英里处,卡尔·海因站在船舱门口,依稀听见了同一阵汽笛声从雾中传来。他已经泡好了黑咖啡,一手端着咖啡杯;水壶放回了原位。他的网已经下好了,拖在船后。船上所有的灯都已经亮了。伏特表显示十三点半伏特,苏珊·玛丽号费力但平稳地行驶着,前照灯照淡了前面的雾气。时间是凌晨两点差二十,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捕大量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