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地方简单地生活到永远。然而,伊什梅尔出现了。他就像那些树木一样,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他身上有那些树木的味道,有他们寻找蚌的海滩的味道。而且他在她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他不是日本人,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相遇了,他们的爱情是在未加思索和冲动的状态下产生的,她在还不了解自己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他,然而她现在明白了,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了解自己,或许没有人可以了解她,或许他们的爱情是不可能的。初枝觉得她理解了自己长期以来试图理解的东西,她之所以隐藏着对伊什梅尔·钱伯斯的爱,不是因为她在内心里是个日本人,而是因为她根本无法向世界承认她对伊什梅尔的感情就是爱。
她感觉浑身无力。黄昏前的散步没能掩盖她和一个男孩幽会的行迹,对此她妈妈早就有所察觉。初枝知道自己没能瞒过别人的眼睛,也没能说服自己,所以她也从来都没有感觉心宽过。他们——初枝和伊什梅尔——怎么就能肯定他们真的是爱着对方的呢?他们只是碰巧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童年,那种亲切自然和亲密无间的关系使得他们产生了爱的错觉。但是,如果说在香杉树洞中的干苔上,她对那个她无比熟悉的男孩的出乎本能的感觉不是爱情,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爱情呢?这个男孩属于这个地方,他属于这森林、这海滩,这个男孩身上的味道就像这片森林一样。如果一个人的身份是按地理而不是按血统来划分的话——也就是说,如果生长于同样的地方才是真正重要的因素的话,那伊什梅尔就是她的一部分,在她的灵魂之中,这种关系远胜于日本的一切。她知道,这是最简单的爱情,最纯洁的爱情,没有受到任何想法的玷污——想法这个东西会让一切都发生扭曲。讽刺的是,这样的爱情正是茂村太太所主张的。不,初枝告诉自己,她只是顺从自己的直觉,而她的直觉没有所谓是否日本血统之分。她不知道爱情还能是别的样子。
一个小时之后,在香杉树洞中,她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伊什梅尔。“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她说,“我差不多都忘了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认识你之前的事情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好像一件都不记得。”
“我也是。”伊什梅尔说,“你还记得我那个玻璃水箱吗?我们放到水里去的那个。”
“当然,”她说,“我还记得。”
“那肯定是十年前的事情,”伊什梅尔说,“我们趴在箱子上。在海上漂着。我记得。”
“我也想说这件事呢。”初枝说,“一个箱子漂在海上,多么神奇的开端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