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把衬衫扎进裤腰里,我老婆说我是个快死的老土鳖,你还问我为什么生气?”
孙晓强说:“我不知道……”
“一些少儿和早教的读物,比如告诉小孩吃苹果要削皮。”
孙晓强说:“也可以不削皮吧?”
我说:“对,但你得给那些妈妈找点事做,给苹果削削皮,给小孩挠挠头之类。”
孙晓强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他说:“这事儿挺好玩的。我到现在还苦恼为什么听不清别人说的话,工作也丢了,这病也不知道怎么治。同事跟我交流的时候,我也只能听到个首尾。我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待得特别难受,所有人都不务正业,还都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后来我再见到他们,还是一样,不知道干什么又觉得很了不起……”
我打断他,说:“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火机一样的事情。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妻子吵架的面容,她披头散发坐在沙发上,客厅电视声音开得巨大,振聋发聩的广告声,每个晚上要播放一千个广告。
“怎么说呢,我每天听人讲话,讲很多秘密,后来我总觉得对方是在胡说八道。”他说。
我说:“怎么可能,人们花钱找你治心理疾病。”
“对,花钱对我说话,最初我只能听见一个句子的前几个字和后几个字,后来只能听一段,得他们问我,我才知道对方已经说完了。再后来,大部分我都听不到了。因为这个,他们觉得我不尊重人,就投诉我,我就辞职了。”
我在心里纳闷他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么多。其实我更想知道他那时候为什么转学。
孙晓强惊诧地望着我。
我说:“你有管我想不想听吗?我说的哪里好玩了?”
孙晓强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我说:“你先说我偷火机,然后就开始跟我说你的工作,现在还要讲你的回忆,我为什么要听你讲这些,我他妈就是出来遛个弯。”
孙晓强说:“你为什么生气?”
孙晓强继续说:“我去耳鼻喉科看,没有任何问题,但两次拍出来的耳骨片子有点不一样,好像耳道结构变了,我怀疑是医生拿错片子了,但也不是,说是角度不一样拍出来就不一样,耳道里面很复杂。你没看过不知道,跟蚂蚁窝一样,蚂蚁窝见过么?非常复杂。”
我说:“你现在能听清我说话?”
孙晓强眯着眼睛看着我,说:“当然。”
我说:“那就奇怪了,你可以听到我说话,说明耳朵没问题,但你怎么听不清花钱找你的人说的话?”
孙晓强活动了一下脖子,伸了伸胳膊,说:“你最近忙什么,出版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