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女人说
我们走到高速公路上拦车,这条公路基本上将这大片的土地生生切开,像一个经过细腻处理贴着纱布的伤口。我们上了一辆风尘仆仆的大巴,朝着镇子一路驶去。这是我第一次沿着学校东边的方向走这么远,荒原如此蔓延,除了镇子外别无他物。车上的人都一脸疲惫,他们好像是去市区上班的人,这是回家的时候。临下车的时候我问了司机五金店的位置,我们在距离五金店一条街的地方下了车。赵乃夫仍然一脸困惑。
“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们为什么老偷他们家的东西?”赵乃夫说。
“你真的在想这些吗?你还想怎么样?”我说。
“他打动我了。”赵乃夫说。
”
丢失洋镐的男人从胡子里找出了一根鸡毛,他捏着那根鸡毛说:“现在这样就很好,在英国的时候没有人偷洋镐,放在哪都没人拿。但你们学校的学生就偷了我两把铁铲,两把洋镐,这以前从没有发生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赵乃夫说。
“世界会越来越坏,这一点无法控制,比如一列火车冲入悬崖,也是从头到尾按顺序掉落,这趟火车就是二百年时光。”男人扔掉了鸡毛,接着说,“我不指望他们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但我希望能告诉你的同学一句话。”中年男人停住了。
赵乃夫说:“需要转达什么?”
“不是的,他等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明白,他自己也没多明白,就是丢了东西发牢骚而已,你也没怎么着,就是偷过他们家东西有点愧疚而已。”我说。
赵乃夫恍惚地看向前方。
我们没走多远,听到路边有砸窗户的声音,看过去,两旁是几家KTV,有女人穿着廉价丝袜坐在里面敲窗户。赵乃夫站住了,于是那女人站了起来,打开了门,手叉在腰上。
“来吗?”女人说。
“不了。”赵乃夫一脸愚蠢。
中年男人说:“如果他们某天把洋镐和铁铲还回来,”他顿了顿,“也没有什么会因此变好。”
“这他妈太绝望了。”赵乃夫悲愤地说。
“是啊,就是这样。你身上有多少钱?”中年男人说。
赵乃夫摸了摸口袋,说:“二百多。”
“比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多呢,很好。”丢失洋镐的男人推着崭新的手推车朝自己家走去,那个方位我们太熟悉了。他买了新的手推车,但仍失魂落魄。我想着为什么一个人丢了东西后可以产生如此多的想法,而他提出的问题我一个也不知道,从未想过。赵乃夫对此比我要在意得多,他仍然沉浸在丢失洋镐的男人所制造的语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