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倘若你想这样去赌上一把,那就好比是蒙上眼睛去打架,又像是置身于一团颤颤巍巍的胶状悬浮中,每一条路线都不可预测,织成树状的线路图。手里只要有一张巴黎地铁路线图,在那一幅蒙德里安式的构架图上,红的、黄的、蓝的、黑的,各式各样的线把一个广阔的有限空间里在地下延伸的条条伪肢标得一清二楚;这个树状线路图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个小时是鲜活的,它生机勃勃,目标明确,到夏特雷站下车,从沃吉拉站上车,在奥德翁站换车到拉莫特—皮凯站,两百种,三百种,天知道会有多少种组合,让一个预先编码的细胞从树的一头进入再从另一头冒出,从老佛爷百货大厦出站,把一包毛巾或是一盏灯送到盖—吕萨克大街的某一处三层。
就像那些有怪癖的人一样,我的游戏规则很简单,美丽之中带着一股傻气,还有点不讲理。既然我喜欢一个女人,既然我喜欢的女人就坐在我对面靠车窗的位置,既然在车窗里她的影子和我的影子目光交织着,既然我在车窗里的影子微微一笑扰乱了她的影子的心情,不用去管她的影子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既然玛格莉特看见了我的微笑而安娜低下了头去专注地打量她红色手袋上的拉链,那就是说,这场游戏开始了。至于我的微笑是不是被人注意,有没有得到回应,抑或根本没人理会,这一点儿都不要紧,有个人值得你对她微微一笑,她记住了这个微笑,这场仪式的最初阶段到这一步也就足够了。井下的一场战斗就这样开始,胃里面蜘蛛在伺机而动,一站接着一站,像一只晃过来晃过去的钟摆。我记起来了,自己是怎么会想起这一天的:现在是玛格莉特和安娜,一个星期以前出现过的是宝拉和奥菲利亚,那个金黄头发的小女孩是在一个糟糕透顶的车站下的车:蒙帕纳斯—比耶维纽,臭气熏天的七头蛇怪[1],到那里十有八九是会失败的。我本来是要换车到万沃门那一站,可刚走到第一段过道我就发现,宝拉(奥菲利亚)要走的是通往伊西镇方向的过道。毫无办法,我只能站在过道口最后一次目送她渐行渐远,在台阶那里消失了。这就是我的游戏规则,先是一次在车窗玻璃里的微笑,接下来我有权追随一位女子,满怀希望,指望她的换乘路线和我出门前事先设定好的线路正好一致;接下来——到现在为止始终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另一条过道,不能随她而去,而是强迫自己回到上面的世界,钻进一家咖啡馆,继续过自己周而复始的日子,直到我心中的渴求重新复苏,寻求下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