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力保持最起码的自由间隙,用一张《法兰西晚报》或一本平装书把自己隐藏起来,但总会有像安娜一样的人,似看非看,目光填满了我的面孔与那位聚精会神读着《费加罗报》的男人之间中性的、愚蠢的距离。如果说我能预感到一点儿什么,那就是安娜迟早会把无所事事的目光转向车窗,那时,玛格莉特就会看见我的影子,目光与目光交会,在漆黑的隧道里,车窗像一层稀薄的水银,她身上的紫色长毛绒大衣飘拂着,她的面孔仿佛来自另一个层面,摘去了车厢里惨白灯光给人们涂上的白灰似的可怕面具,特别是,哦,玛格莉特,这你是否认不了的,人们可以真真切切地注视玻璃中的另一张脸,因为像这样的目光交集,是不会遭到怪罪的,玻璃里我的影子并不是坐在安娜对面的这个男人,地铁车厢里坐着的安娜也不应该这样直勾勾地看什么,此外,看着我影子的并不是安娜,而是玛格莉特,安娜此时已经迅速把目光从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身上移开,因为这样盯着一个人看总归不太雅观。玛格莉特的目光像只小鸟一样落在安娜眼睛上的时候,她转向了车窗玻璃那边,这时她一定看到了我的影子,我的影子正等候在那里,露出浅浅的笑容,这笑容里没有丝毫的傲慢,也不含任何的期待。这样大约持续有一秒钟,也许更久,因为我感觉玛格莉特察觉到了这个微笑,而安娜显示出些许不快,尽管她只是微微低下了头,似有似无地查看着她红色皮手袋上的拉链。虽说玛格莉特这时已经不再看着我,但我能做的最妥当的事就是保持笑脸,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安娜的表情已经显示出她的不快,这我是一直都知道的,这时她也好,玛格莉特也好,是不是在看我都无所谓了,她们俩全神贯注地端详着的是红色皮手袋上的拉链。
不管是宝拉(是奥菲利亚)还是其他随便哪个女人,也不管她是在端详一条拉链、一个扣子,还是一本杂志上的一道折痕,反正这就像是一口井,在这口井里,希望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像致命的蜘蛛抽搐成一团;还是在这口井里,时间成了第二颗心脏,它跳动着,伴随着人们赌一把运气的冲动。从这一刻起,每一个地铁站都成了未来这场戏剧中的一幕,这场游戏的性质早已决定了这一点;玛格莉特的目光和我的微笑,再加上安娜在一瞬间退缩回去打量自己手袋上的拉链,这一切仿佛开启了一种仪式,先前这一类的仪式也曾有过,在这里,一切理性的思索判断都毫无用处,最好的办法就是碰运气。想把这种办法解释清楚也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