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你的动机是为我服务,是缓解我的痛苦。这样的宣称与人类的动机无关。它们是奴性精神状态的一部分,由神职人员的宣传机构所做的狡猾策划。把你的动机解剖得更深层一些!你将会发现,永远没有人做任何事情是完全为了他人。所有的行动都是自我中心的,所有的服务都是利己的,所有的爱都是自私的。”
尼采的话越说越快,而且他全心全意地继续说下去。
“你似乎对这项评论感到惊讶?或许,你所想到的是那些你喜爱的东西。挖深一点,你会发现你不爱它们,你爱的是,这种爱恋在你身体里所产生的愉悦感受!你爱的是欲望,不是欲望的对象。所以,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吗,你为何想替我服务?我再一次问你,布雷尔医生,”尼采的声音在此转趋严厉,“你的动机是什么?”
布雷尔感到晕眩。他吞回他的第一个冲动,去批评尼采系统化陈述的丑恶及愚蠢,这将使尼采教授这桩令人恼怒的案子,无可避免地画下句点。有一会儿,他想象中的影像是,尼采跺脚走出他办公室的背影。天哪,真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必再为这整件无用又挫折的事情伤脑筋了。然而,一想到他再也见不到尼采了,布雷尔感到悲伤,他已被这个男人深深吸引。不过,是为了什么呢?说真的,他原本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布雷尔发现,他再次想到了与父亲的对弈。他总是犯同样的错误——太过专注于进攻,把攻势逼到超出了本身补给线的范围之外,并且忽略防守,直到他父亲的王后像闪电般冲入他阵线的后方,并威胁要将军为止。他扫去这些胡思乱想,然而,并没有忽略到它所代表的含义:他永远永远不能再低估尼采教授。
“再一次,我请教你,布雷尔医生,你的动机是什么?”
布雷尔挣扎着想要回应。是什么呢?对于他的心智抗拒尼采问题的方式,他大感惊讶。他强迫自己去集中精神。他渴望帮助尼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威尼斯?当然,沉醉在路·莎乐美的美艳之中,着迷到爽快地答应去帮助她的朋友。对尼采教授进行治疗,不但可以维持跟她进展中的联系,还有机会提升他在她眼中的地位。还有,还有瓦格纳。这里是有冲突矛盾的:布雷尔喜爱瓦格纳的音乐,但是痛恨他的反犹太主义。
还有什么?过了几个星期,路·莎乐美在他心中已然淡而去,她不再是他热衷于尼采的理由。他知道不是如此,他是被摆在面前,这个知性上的挑战引发了好奇心。连贝克太太也在某一天说过,维也纳没有其他医生会接受这样一个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