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对你提出同样诘问,尼采教授。你说你无法从你的工作中赚取任何东西,那么,你为何要从事哲理的探究呢?”布雷尔企图保持攻势,但是感到他的能量在衰退。
“哦,我们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区别。我没有宣称要为你做哲学的研究,反之,医生,你却不停地
翻到他曾经对弗洛伊德读过的那段文字,他朗诵道:“‘心理学的观察是一种手段,利用它可以缓和生活的负担。’再下去一两页,这位作者主张,心理学的观察是最基本的事情,而且这里,以他本人的文字,‘人类不再能免于面对精神解剖桌上的残酷景象。’再几页之后他指出,伟大哲学家的错误,常常源自对人类行动与感觉的虚假解释,最终所造成的结果,是‘竖立一个虚伪的道德、宗教与神话上的怪物。’”
“我可以滔滔不绝地念下去,”布雷尔翻着书页,“但是,这本了不起的书所建立的观点是,如果想要了解人类的信念与行为,人必须先彻底清除习俗、神话与宗教。唯有这样,再加上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成见,我们才能接受以下的假设,那就是人可以去检查人类。”
“我对那本书相当熟悉。”尼采阴沉地说。
“不过,你会不遵从它的指示吗?”
“我把我的生命奉献给它的指示,但是你读的还不够多。多年以来直到现在,我独自实施这样一种心理学上的解剖,我是我本身研究的对象。但是,我不愿去成为你的对象!你,你自己会乐意于成为他人的对象吗?容我对你提出一个直率的问题,布雷尔医生,在这项治疗计划里面,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你来我这儿寻求帮助,我则提供帮助。我是一个医生,那是我所做的事情。”
“太过于单纯了!我们两个人都知道,人类的动机要远为复杂得多,同时又更为原始。我再问一次,你的动机是什么?”
“这是一件单纯的事,尼采教授。人从事他的专业——补鞋的人去补鞋,烘焙的人去烘焙,医生则是去医治。人赚取他的生计,人执行他的职责,而我的职责就是服务、就是缓解痛苦。”
布雷尔试图传达自信,但开始感到不安,他不喜欢尼采最后的一句。
“对我的问题来说,这些都不是令人满意的答案,布雷尔医生。你说一个医生医治、一个烘焙的人烘焙,或者一个人执行他的职责,那并不是动机,那是习惯。你从你的答案中省略了意识、选择与私利。我比较满意的是,当你说人赚取他的生计的时候。至少,那是可以理解的东西。人会奋力把食物塞进他的胃里面。但是,你不跟我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