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项巨大的恩赐,我夜以继日地工作,因为,我害怕在完成我所需要写出来的东西之前,我就会死去。而一件艺术工作是否更加伟大,如果它的结尾越是悲壮的话?对死亡迫在眉睫的体会,给予我洞察力与勇气,重要的是做我自己的勇气。我是一个教授吗?一个古典文献学家?一个哲学家?谁在乎呢?”
尼采说话的速度在加快,他似乎被他不断涌现的思潮所取悦。“谢谢你,布雷尔医生。跟你的谈话,帮助我结合了这些概念。是的,我应该赞美我的病痛,赞美它。作为一位心理学家,个人的痛苦是一种福气——面对存在苦难的一个训练场。”
尼采似乎凝视着某种内在的美景,布雷尔不再觉得他们的谈话是双方面的。他觉得他的病人会在任何时刻,掏出纸和笔来开始创作。
但是,尼采接着抬起头来,较为坦率地对他说话。“你记得星期三吗,我所笃信的那个句子,‘成为你的存在’?今天,我要跟你说我笃信的第二句话,‘任何不曾杀死我的东西,让我更强壮’。因此,我再说一遍,‘我的病痛是一种福气。’”
精疲力竭,是布雷尔现在对支配与信服的感受。当尼采又一次把所有东西弄得一团乱的时候,他经历了知性上的晕眩。白的是黑的,好的是坏的。他神秘的偏头痛是一项恩赐。布雷尔感到问诊的流程已自他的指缝中溜走,他为重新取回控制权挣扎着。
“洞察精辟,尼采教授,这是我从未听过的说法。不过,我们当然都同意,你已经获取了你病痛上的利益,不是吗?现在,在中年的时候,病痛已使你具备智慧及洞察力,我确信在没有它的干扰之下,你工作可以更有效率。它完成了它的使命,不是吗?”
在他说话与集中思绪的时候,布雷尔重新安排了书桌上的物品:内耳的木制模型、威尼斯风格的蓝色与金色螺旋状玻璃镇纸、青铜研钵与捣药锤、处方簿、厚重的药典。
“此外,就我目前为止对你的了解,尼采教授,你对选择一种疾病所作的描述,远不及你对征服它,并从中得益的描述。我说得对吗?”
“我的确谈到了征服或者是克服一种疾病,”尼采回答说,“不过就选择疾病的那部分而言——我不确定,或许,人真的选择了一种疾病,这有赖于那个‘人’是谁。精神不是以单一实体的方式来运作。我们的意识可能有某一个部分,可以独立于其他部分来运作。或许,‘我’跟我的身体,在我本身的心智背后另有所图。你知道的,意识喜爱陋巷与暗门。”
对于尼采的陈述与弗洛伊德前一天的看法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