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它们的时候,它们蛰伏在他心中的哪个部分呢?弗洛伊德是对的:大脑里必然有一个错综复杂的思想储藏室,待在意识之外,却一直保持警觉,随时准备接受征召,开拔到清醒时的思考舞台上。
而且,这个无意识的储藏室里,不仅有思想,情绪也在里面!几天前搭乘马车的时候,布雷尔瞄到了他隔壁的马车。那是由两匹马,以小跑步拖着的一辆出租马车,里头坐了两位乘客,一对面容阴森的夫妇,但是没有驾马车的人。一辆幽灵马车!恐惧传遍了他全身,他顷刻间就出了一身汗,衣服在几秒钟内就湿透了。然后那辆马车驾驶进入了视线:他不过是弯下腰去调整一下他的靴子。
起初,布雷尔讪笑着自己的反应。但是他想得越多就越了解到,尽管他是个理性主义者与自由思想家,但他的心里面所躲藏的,不过是成串对超自然的恐惧罢了。而且,藏得还不是很深,它们随时“候传”,离意识的表面只有几秒钟而已。喔,只要一把扁桃腺钳,就可以把这些玩意儿从头到脚给扯出来!
依然没有睡意,布雷尔坐起来调整一下他纠结的睡衣,把枕头拍松些。他再次想到了尼采。他是多么奇特的人哪!他们的谈话,又是何等的令人振奋!他喜欢这样的交谈,这让他感到自在,感到得其所哉。尼采那句“最笃信的句子”是什么?“成为你的存在!”不过,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布雷尔扪心自问,我想要做什么样的人呢?我的父亲是一位犹太教法典的学者,对哲学争辩的爱好,或许就在我的血液之中。我很喜欢在大学修习的少数几个哲学课程,这可比大部分医生要多——因为在父亲的坚持下,在进入医学研究之前,第一年在哲学院研习。我也很高兴能保持他与布伦塔诺及裘德的关系,他们是我在哲学院的教授。我实在应该更频繁地拜访他们。在纯粹观念领域之内的交谈,拥有某种净化人心的东西。在那里面,或许只有在那里面,我才不会受到贝莎或肉欲的污染。像尼采那样一直盘桓在这个领域之内,会是什么样子呢?
还有,尼采大胆论事的方式!想想看!会说希望是最大的灾祸!会说上帝已死!说真理是我们生存不可或缺的一种错误!真理的敌人不是谎言,而是深信不疑!死亡的最终报酬是不会再死一次!医生无权剥夺一个人本身的死亡!都是些邪恶的思想!他跟尼采就每一点进行激辩。然而,那是一场虚伪的辩论:在他的心田深处,他知道尼采是对的。
此外,还有尼采那不羁的自由!过他所过的日子不知会是什么模样?没有房子、没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