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场面七号楼里没人会相信。
直到休假结束,他才在家人恋恋不舍的祝福声中大步走开,耸耸大衣下的肩膀,把帽子弄方正时,他还是哈罗德。去汽车总站的一路上,他是哈罗德,回医院的一路上,他是哈罗德。当他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回C病房时,其他人还是奇怪地看着他,有点害羞地跟他打招呼。他来到床边,把几个包裹放下(其中一个就装着这件新礼服),然后径直朝公共厕所走去,换衣服。快结束了,因为,当他穿着旧得褪色的病服从厕所里出来,趿拉着拖鞋,仅在他柔和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显要之色,一两小时后,他躺在床上,听着收音机时,连这也消失了。晚上再迟些时候,当大部分返回的病人都安顿下来后,他从床上坐起来,用以前那种傻乎乎的神情四下里张望。他耐心等着大家全安静下来,把橡皮鸭高高地抛到空中,和着“剃须剪发,二毛五”[3]的节奏,让它嘎嘎地叫了七次。大家抱怨着、咒骂着。小不点回来了,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年。
现在,还不到一周,只要他想,他还可以重新找回他的尊严,套上礼服,摆出一副架势,拼命想想他的家就行了。当然,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慢慢地大家会习以为常,而礼服也会给揉得皱巴巴,之后一切就真的结束了,可在那会儿却还很有魔力。
走道那边,麦金太尔坐在那里沮丧地苦思着未写完的信。“弗农,我不知道,”他对斯隆说。“上个星期你只能待在这个垃圾堆里过圣诞节,我很抱歉,可是你知道吗?你很幸运。我希望他们也没让我回家就好了。”
“是吗?”斯隆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啊,我不知道,”麦金太尔说,同时用舒洁面巾纸擦着自来水笔。“我不知道。只是我讨厌还得回来,我想。”可这只是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像他这周一直在写的那封信一样,是他自己的事。
麦金太尔的妻子这一两年长胖了,人也迷糊了不少。她每隔一周来看他一次,每个看他的周日下午,脑子里除了刚看过的电影或电视节目外似乎再无其他,她很少跟他提起两个孩子,他们也几乎从没来过。“不管怎么样,你圣诞节就会见到他们的,”她会说。“我们会很开心。不过,听着,爸爸,你确定长途汽车旅行不会让你太累吗?”
“当然不会,”他说,说了好几次。“我去年没什么吧,是不是?”
然而,当他提着从医院小卖部买的几个包裹,终于下得车来时,已累得气喘吁吁,他还得在满是积雪的布鲁克林街道上慢慢走回家。
女儿,珍,十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