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并不能让矮桌消失。除死亡,没什能让它消失。但口美美烟能锉平桌角,让它圆融些。当不小心撞上时,你就没那痛。
吸完烟,骑上自行车在城里兜圈子。观察人群。如果看到某个实在有趣人——这某个人几乎总是女性——会尾随她,编造点小故事:跟踪这个皮肤晒得黝黑女人刚刚在电话里大吼大叫对象是她妹妹,这个妹妹总在周五晚餐时和姐夫眉来眼去;她在街角商店给自己骄纵顽劣儿子买品脱装冰激凌;她在药店停留是为买口服避孕药,以免意外怀上另个臭小孩。兜完圈,如果天气宜人,会屁股坐到本·古里安林荫大道长凳上,再如常抽上支,等待亢奋或余韵慢慢退去。到兴奋感彻底退尽,就骑上自行车回到自己公寓,看看电视,上上社交软件,打打电脑游戏,听听迷幻音乐。
四年来,每天都到日落时才抽第口。几乎每晚如此。也有几次反常,搞得提前就亢奋起来,但次数不多。像这种软弱又易上瘾个性,能做到这种程度当然值得自豪。在弗莱什曼海滩斜晖中,抽不下千口烟。千多口烟,吞云吐雾,无人打扰,直到她出现。甚至还没转头,她就对说“打扰下”,声音轻柔,语调婉转,转头之前就想到她必然是个丑八怪,因为漂亮妞儿用不着费那大力气装温柔,人们会听任她们支使。
她比年长,大概四十岁。白衬衣,黑裙子。棕色头发在脑后梳成马尾。眼睛波光流转。皮肤白皙透亮,稍有皱纹,主要集中在眼底,但这只平添性感。
想问有什可以帮到她,但由于正在抽烟,嘴里只吐出句略带挑衅“什事”。口气可能听上去有点儿蛮横,因为她往后退步,说:“对不起,没什事。”清清喉咙,说:“没事,尽管开口。你本来想问什?”她羞赧地笑,把声音压得更低:“请问那是大麻吗?”她看上去不像会在街上拦住路人提这种问题人,而且绝对不像警察。所以点点头。“能来口吗?”她问,伸出两根手指来。她手颤颤巍巍。
把烟递给她。猛吸口同时,她想对道谢,却呛得唾沫飞溅。俩都咧嘴乐。她放弃道谢,把烟深深吸入、含住,就像在潜水。已经好久没见人这样抽烟,那是小孩子抽法。她想把大麻递还给,但示意她继续抽。又抽几口之后,她又想把大麻还给,这次,收下。于是俩起抽。等大麻耗尽,太阳也彻底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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