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舔掉手指上剩余的番茄酱,看着埃迪把餐巾纸压在她的水杯底下,玻璃杯底把她的指纹放大了。它就在那里——永远都在:她右手食指上那条笔直的竖线,透过杯底,看上去比原来粗长了两倍。
“你还记得吗?”埃迪问她。露丝右眼里的黄色六边形被泪水弄模糊了,她说不出话来。“别人的指纹永远不会和你的一样。”埃迪对她说,她母亲离开她那天,他就这样对她说过。
“我的疤会永远在上面吗?”露丝问他,三十二年前,她四岁的时候,也这样问过他。
“你的伤疤会永远成为你的一部分。”埃迪向她保证,那时他就向她保证过。
“是的,”露丝小声说,“我还记得。我几乎什么都记得。”她流着泪告诉他。
在艾伦惊讶的注视下,埃迪叫来侍者,索要番茄酱和餐巾纸,可这里不是那种供应番茄酱和餐巾纸的大众饭馆。艾伦立刻表示愿意帮忙,这是他讨人喜欢的素质之一。他出门来到第二大道,很快找到一家廉价餐厅,五分钟不到就拿着半打餐巾纸和番茄酱瓶(瓶里还剩不到四分之一的番茄酱)回来了。
“希望这些够用。”他说。为了买下这瓶快用光了的番茄酱,他花了五美元。
“足够了,对我来说。”埃迪告诉他。
“谢谢你,艾伦。”露丝亲切地说。他彬彬有礼地给她一个飞吻。
埃迪往他的黄油碟里倒了点儿番茄酱。侍者一脸嫌弃地在旁边看着。
后来,独自一人坐在斯坦霍普酒店的套房,露丝想起埃迪在她哭的时候握着她的手,想起艾伦奇迹般的善解人意,他什么都没说(与平时判若两人),拉着卡尔和梅丽莎——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坐到了别的桌:他坚持要领班把他们安排到远离露丝和埃迪、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座位上。露丝根本不知道艾伦、卡尔和梅丽莎什么时候离开餐馆的。最后,她和埃迪争着埋单的时候——露丝喝掉一整瓶红酒,埃迪一口没喝——侍者打断他们,说艾伦已经把所有的账都付了。
露丝想打电话感谢艾伦,但他很可能已经睡了,差不多凌晨一点了,她却因为
“把你的右手食指伸进番茄酱里面。”埃迪对露丝说。
“我的手指头?”露丝问他。
“拜托,”埃迪对她说,“我只是想看看你还记得多少。”
“我还记得多少……”露丝说。她伸出手指在番茄酱里蘸了蘸,还皱着鼻子——像个小孩。
“现在按一下餐巾纸。”埃迪告诉她,说着把餐巾纸推到她面前。露丝犹豫不决,但埃迪已经拉起她的右手,握住她的食指,轻轻地在餐巾纸上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