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仍不言语,连头都没回。加尼特还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家伙。就连那开UPS卡车的小伙子路过的时候,也得敷衍着打声招呼。
加尼特眯起眼睛。这人看上去松松垮垮的,怕不是个瘫子。看上去也不年轻了。要是年轻人,据加尼特观察,通常都畏畏缩缩的,不肯好好抬起脑袋做人。但这家伙好像连脑袋都没长。他弓着背,抱着胳膊,靠在篱笆上,一顶脏兮兮的破旧软呢帽拉到了耳朵上。整个身体都靠胳膊支撑着,很不自然,像是倚着篱笆的一根柱子。事实上,这家伙浑身都不自然,从胳膊到腿脚没一处像样的。那身蓝色工作衬衫的袖子弯曲着,形成一个圆润的弧度,并不像胳膊肘,倒像是截橡胶管子;更别说那蠢壮的双腿,将牛仔裤管撑得僵直粗大有如树干。加尼特有种极异样的感觉,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就踏进了别人的梦境。即便这里没
弹枪,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多年没再开过一枪了,如今他眼力不济,手也不稳了。不过,他敢打包票,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还是能行的。这想法让他勇气大增。也许把霰弹枪拿在手里能让自己更有底气。不装弹,也无此必要。他只要提枪上前,让那人明白自己不想跟他废话就行。
他绕到艾伦睡的那侧床边,那边的柜子里放的都是他不准备再用的东西。柜门有些松动,拽开时刮擦到了地面。他像个瞎子似的摸黑鼓捣,伸手想摸到开灯的拉绳,有样东西突然从搁架上掉下来,重重地砸到他肩头,又弹了开去。是艾伦的圆形帽盒。盒子侧着落地,里面滚出了艾伦上教堂时戴的海军蓝帽子,帽檐着地,在地板上滚了个半圆的弧线,才在床边躺下不动了。
“艾伦。”他大声喊道,凝视着这帽子。
那帽子当然不会回答。它只是气定神闲地躺在那儿,窄窄的帽檐上点缀着一小簇手作樱花。要是那帽子能做出两手叠放膝上的动作,准保会这么做。
“好啦,别那样吓我,老婆。我这不在尽力而为嘛。”
他双手抓起枪,急急出了卧室,顺手带上了身后的房门。接下来的事她没必要看。
“哥们,有何贵干?”加尼特隔着自家篱笆里的一丛野樱桃树开始大声喊话,距那人站的位置还有一百英尺。对方似乎没有看见或听见加尼特的动静——哈!——他这个猎鹿人潜伏的本事还真不赖。这想法让加尼特很是满意,令他愈发有了勇气。
因为刚刚喊话时的尾音有点颤,他清了清嗓子,又喊道:“嗨!”
仍没动静。
“我说,嗨。我是加尼特·沃克,是这儿的主人。我想知道你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