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面粉。你知道的,做面包用的。以前,这儿所有人都用自己种的小麦和玉米来做面包,剩余的谷物还能喂牲口。现在他们都从南方合作社买进饲料,再去克罗格超市买那种在另一个州烘焙了运过来的难吃透顶的面包。”
“为什么?”
“因为他们现在种不起谷物了。大型农场卖的劣质谷物更便宜,要比自家小农场里种出的优质谷物便宜很多。”
“为什么?”
卢萨斜倚在一只五十五加仑的大桶上,桶底涂着的防腐用的杂酚油已经凝固了。“咳,那有点难回答。我想是因为人要的东西太多了,就不讲究质量了。而且,谁家的东西最多,规则就越对谁有利,农夫们只得听他们的。你知道他
,设在这谷仓的一个角落里,为了防止老鼠一类啮齿动物的破坏,特意在这笼子似的玉米仓的每一寸侧栏、底栏和顶栏之外仔仔细细地钉了一层铁丝网。卢萨拉开门闩,看见堆了一整仓的布满灰尘的设备,便悲从中来。这儿的每样东西,都曾在某个时刻被科尔亲手触碰过。他搬动过,储存过,修理过它们。许多东西她都不知该如何使用:喷雾臂和拖拉机附件,搁板上摆着的一长溜化学制剂。汽车零件。还有些奇怪的东西:古旧的油炉,杂七杂八的一堆马具和骡具,都是拖拉机出现之前的用具了。一架空荡荡的钢琴立在那儿,只剩下一副木壳子,内里空空如也。卢萨将自己的东西都收在这间仓室里,却从未真正环顾过四周的物什。在此之前,这地方也根本不属于她。她捏住鼻子,竭力压下了一个正让泪水溢满她眼眶的喷嚏。她必须将迎面而来的无论何种悲哀挡于门外,这孩子受不了任何的自哀自怜。更何况,她才十岁就被迫接受了这么多悲伤,又何必给她再添一分?卢萨从钢琴架和几大捆捆扎绳之间的过道挤了过去,弯腰将一台老旧机器硕大铁壳上的灰尘吹落。
“不会吧。快看这个,克丽丝。”
“那是什么?”
“谷物碾磨机。是老款——看,还装着布带呢。”她琢磨着这机器该怎么组装起来。“我觉得肯定要把它挂在某种转轴上,才能提供动力。也许还需要套上骡子,让它绕圈拉动。”
“干啥?”
“没电啊。这东西得有一百来岁了。说不定,还是你曾曾祖父那代人留下的。”
克丽丝嗤之以鼻,好像卢萨太迟钝,跟不上她的思路:“我的意思是,它们是干什么用的?”
“一台磨子。用来磨粉的。”
克丽丝往机器底下一蹲,抬头往里瞅。“磨发吗?”
她把“粉”发成了“发”,卢萨听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