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她大叫一声,猛地往后一退,像触了电。那里冒出一条铜头蛇。她慢慢地将镰刀从野蔷薇乱枝中往回抽。当时,她一直边走边清理小径边上的野草。她缓慢而平稳地将镰刀把提起,再靠向肩头,其余肢体保持纹丝不动,大气都没喘一口。如今已不是所有的蛇都会让她这样了。她见识过许多蛇,早已不至于大惊小怪。通常情况下,如果有蛇在脚下游动,长着扁平的脑袋,从黑色的头部到尾部一路呈流线型渐渐收细,她的头脑立刻就会辨认出这条蛇没有危险。但三角脑袋让她身体发冷。那就像一个绕行标志。她之前就琢磨过,在丛林里,只要到了这儿,得立马止步。这里的所有鸟儿和哺乳动物都知道,这个形状表明有毒——这种轮廓在蝮蛇中很常见,特别是在铜头蛇中。正待在小径边上晒太阳的这条尤为粗壮,身上的菱形花纹让它看起来像一只花格长袜,铜橙色中掺了点褐粉红和深玫瑰色。这些颜色都很漂亮,但混到一起,却实在好看不到哪儿去。
放松,站好别动,她爸爸会这么低声暗诵。她平生第一次见到铜头蛇,是他们一起在谷仓里发现的,那蛇蜷在一捆饲草之下,那本是他们准备拿出去喂牛的。她大叫一声,飞也似的冲出了阁楼门,但后来再也没有这样冒失过。除非你知道往哪儿逃得掉,才能撒腿开逃。否则就会被它逮个正着。此刻,她稳稳地踩定地面,细细观察起来:这家伙正懒洋洋地蜷着身子,可以从好几个方向发起进攻,无须急于选好袭击姿态。她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不让自己惹得那条蛇发狠。它只是在忙自己的事儿,仅此而已。它和山里的几千条从未现身人前的铜头蛇一样,只是在过自己的日子,一个月也就吃掉一两只啮齿动物,图个温饱,维持着自然的平衡。它们都不想被人踩到,肯定也不想将自己的尖牙深深扎入一个长相怪异、又不能吃,还比自己大上百倍的哺乳动物体内——不过是浪费昂贵的毒液而已。这些她都知道。你盯着它看,很清楚自己在它心里根本无足轻重,但要把它从你的心里抹去却是另一回事。
最后,那又宽又扁的脑袋从阳光底下摇摇晃晃地游开,没入了高高的草丛中。那身子越拉越长,蜿蜒有致地往山下游去。没多久,那脑袋又出现了,蛇芯子忽闪忽闪的,就在十英尺开外的地方,那是另一片阳光地带。它嘴部的线条从扁平的鼻头往后延伸,略略上扬,好似揶揄地笑着。其实这不过是蛇的下颌阴影与毒牙回缩造成的视觉效果,这她都知道,但这一幕令她一阵心潮起伏。恐惧、愤怒、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