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没中风。你腿上爬了只乌龟。”
“什么?”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胸口的滞闷似乎突然间好多了,脑袋也特别清醒。
“看!你靴子的这一侧挂了只鳄龟。我敢打赌它起码有十五磅重。”
加尼特害臊得话都说不出来。他垂目瞧着这只背着一身突起盾片的黑色背甲怪物,这头绿色的黏糊糊的生物肯定是上帝心血来潮的产物。鳄龟紧紧地钳
边他家田头的野草压伏,才露出了他的尸体。”
他胸口挛缩起来,好似树干被满是倒刺的铁丝勒得太紧而鼓了出来。哎呀,老天哪!他呼吸急促,不由自主地喊道:
“救命!”
她往这边走来,正走下路堤。上帝有这么多的造物,却偏偏把南妮·罗利召来救他。南妮穿了条粗布裤子,脑袋上裹了块红色的扎染印花大手帕,就像糖浆瓶上的杰迈玛大婶。她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滑向了他,手上还拿着一样东西,应该是个自制工具。她就喜欢瞎倒腾这种玩意儿——诱捕苹果蠹蛾的南妮式陷阱,好像做了这个就能把所有事情全都搞定似的。看上去那就是个黄色的纸盒子,底部割开了一个口子。我气数已尽,加尼特这么想着,茫然地盯着那只底部开了口子的黄色纸盒子。我在尘世上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是:捕虫的盒子。
主啊,上帝啊,他默默地祈祷着。我要忏悔,我虽在心里犯了罪,但我仍然遵行第五诫[3]。我没杀她。
她已经架住了他湿透了的腋窝,死命把他拖上路堤,往田头果园的平坦地面上拖。此前,他从未被她触碰或抓握过,实在没想到这小个子女人的力气这么大。他想用自己那两条没用的腿支撑住地面,却总感觉自己就像在和鳄鱼搏斗,而且沮丧地发现自己就是那条鳄鱼。
后来,他总算仰躺在醇露苹果树下的草地上。她跪伏在他身上,关切地注视着他。他喘着粗气,发现她那包着红色印花大手帕的脑袋在疯狂地打着旋。他急忙把头转向一侧。这不是中风——每当仰躺时他总会感到头晕目眩。
“罗利小姐,”一俟天旋地转的情况消停下来,他就虚弱地说,“我实在不想打扰你。你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但要是可以的话,请帮我叫辆救护车。我觉得我中风了。”他闭上了眼睛。
可她没吱声。他又睁开眼睛,发现她正低头盯着他的左腿,那表情显然是被吓到了。他觉得很困惑——难道是流血了吗?可是中风怎么会有血?难道是变形了?肯定不会。然而他此刻又没法自己撑起来看。
“沃克先生,”她说,“你根本没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