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摇摇欲坠的木梯;它们在两道内部围栏之间构成了一道供人俯瞰的风景。四处都是棚屋,比我想象的更狭长、更低矮、数量更加庞大,充塞着我们的视野。在棚屋后的远方,那座如一艘脏兮兮的、只有一根烟囱的不定期货船的建筑,就是焚尸炉,正自由地在橙白色天空映衬的背景上浮动。一小时里我们什么话也没说。詹妮读着朋友给她的指示,拍下照片。我们跟在一队小学生后面,进入一间小棚屋,看到屋内的铁笼里塞满了鞋子,有成千上万只那么多,就像被晒干的水果一样压平卷曲着。在另一间棚屋里,鞋子更多,而在第三间里,难以置信的是,数量还要多,已经不用笼子来装了,而是成千地铺散在地板上。我看见一只钉有平头钉的靴子,旁边是一只婴儿鞋,鞋子上温顺的小羊羔图案仍然从尘埃中显露出来。生命变成了廉价的货品。如此庞大的规模,那些可以轻易说出口的数字——几万,几十万,上百万——将幻想中人类高尚的同情心和对苦难的合理掌握统统否定,阴险地将人们诱向迫害者们设定的前提:生命是廉价的,不过是堆在一起接受检查的废物。当我们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我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没有人需要去被释放或是喂食。我们只是像游客一样在这里闲逛。要么你来到这里,感到绝望,要么你把手更深地插进口袋里,紧攥住带着体温的零币,发觉你已经离噩梦的制造者们又近了一步。这是我们无法逃避的耻辱,我们共同承担的悲惨境遇。我们处在另一边,我们在这里自由地走动,就像从前集中营的司令官或是他的政治领导人所做的一样,四处看来看去,心里对出去的路很清楚,并且完全确定下一顿饭正等待着我们。
过了一会儿,受害者的惨景让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只去想着那些迫害他们的人。我们穿行在这些棚屋中间。它们搭建得这么好,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仍保持完整。从每一扇前门那里,都有一条整洁干净的小径连接我们走过的道路。在我们前方,棚屋群落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我无法看到它们排列的尽头。而这还只是一排棚屋,只是集中营里的一部分;而这里还只是一个集中营,与其他地方的集中营相比,规模还算是小的。我陷入了正邪颠倒的钦佩和阴郁的惊讶反思中。勾勒出这番事业,规划这些集中营,建设它们,如此苦心积虑地布置、运作和维护它们,还要从城镇和乡村中征集供它们消耗的活人燃料。如此巨大的精力,如此热忱的奉献。人们怎么可以把它称为一个失误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