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涨得比簸箕还大。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胸毛已秃光的老豺认出了强巴就是三年前被豺群围困在罗汉松上的那个猎人,当然也就是将一条豺尾悬吊在歪脖子小树上的猎人,也就是摸进豺窝掳走八只幼豺的猎人,也就是用幼豺做诱饵放火烧荒差一点把整个豺群都赶进怒江去喂鱼的猎人。刀疤豺母瞪大眼珠、耸动鼻吻,一步步走近来,是要用敏锐的视觉和嗅觉来进一步确认这个事实。
都怪我,我只顾着让这些金背豺来对付那群疯驴,而忘了我的向导强巴同这些金背豺有着血海深
的乱蹦乱跳,前蹄腾空身子竖得笔直,喊爹哭娘地吼叫。刀疤豺母被从驴屁股上颠了下来,白脸公驴再也不敢恋战,带着屁股上好几条被豺爪抓出来的血痕,飞也似的落荒而逃。另两头年轻的公驴也狂奔而去。
豺群冲着驴群的背影啸叫了一阵,不再追赶。它们本来肚子就是饱的,没必要耗费体力去追捕逃遁的野驴。
八
我们解围了,我们获救了,快要绷断的神经一下子松弛,顿觉极度疲惫,身体像稀泥似的瘫软下来。我趴在蚁丘上喘息,强巴坐在地上用袖管揩去额角的冷汗,搓揉被驴蹄蹭伤的小腿。我瞥了一眼,他小腿肌肉上有一大块淤血,已经肿了起来。
刀疤豺母来到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友好地甩动尾巴,慢慢将身体蹲伏下来。显然,它是认出我来后才率领豺群撵走野驴群的,它没忘记前两天我解救豺群的这份恩情。
我朝它挥挥手,示意它快带着豺群离去。我们已经脱离危险,不再需要它们了。它们毕竟也是茹毛饮血的猛兽,待在我们身边总让人心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刀疤豺母知趣地站起来,啸叫一声,准备将散落在四周的豺召集在一起,撤回坡顶。
那只胸毛已秃光的老豺,经过我们的身边时,温和的眼光注视着我,像是在对我行注目礼,然后,又将眼光移向我旁边的强巴……突然,它神经质地蹦跳起来,呦啊发出一声惨啸,声音恐怖得就像有一支利箭穿透了它的心脏。所有的豺,如临大敌,尾巴一根根平举,背毛一片片竖起,豺脸一张张变得凶,bao残忍。
我一下子蒙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胸毛已经秃光的老豺跑到刀疤豺母跟前,嘴吻对着嘴吻叽叽呦呦了一阵。我看见,刀疤豺母眼角上吊,嘴吻歪扭,刚才还挺温柔的脸霎时间像涂了一层冰霜,透出一种掠食者的冷酷。它冷飕飕的眼光盯着强巴,压低身体,伸直嘴吻,小心谨慎地一步步走过来,就像在检测布满疑点的危险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