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等了。他不会来。”她推开我的手,又摸起红马甲,“没有人会救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啦,白丽华算的命真的让我恐慌了一阵子。我在那间充满神秘气氛的屋子里愣了一会,把口袋里的钱掏给她。白丽华抓住了我的手,“慢走,把这件马甲穿上。”她把手里的红马甲塞给我。我说:“我没钱了。”白丽华细眉一皱,“别说这个,穿上它吧,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说:“它能保佑我平安无事吗?”白丽华说:“它能保佑好孩子,不过谁也救不了大家伙儿,你眼看着这个城市要完蛋了你又有什么办法?”
离开养马营的时候我穿上了红马甲。我身上爬着一只蜘蛛一条蛇一条蝎子这让我很新奇。夜幕初降。街灯在十七点三十分骤然一闪,城市的白昼重新展开。在南区的立体交叉桥上,我看见无数小轿车作环行驾驶。我认识丰田皇冠尼桑本茨拉达桑塔纳雪佛来伏尔加等所有小轿车,可我就是没有坐过其中任何一辆哪怕是五分钟也好。我想起白丽华说的“死在汽车轮子底下”,心中一片惆怅。我设想了一九九三年,假若我真的在一九九三年死去,最好不是死在车轮底下而是死在一辆白皇冠的驾驶座上。谁说得定呢?也许一九九三年我已经不再迷恋皇冠车,也许我买了一架飞行器正来往于遥远的拉萨和乌鲁木齐呢。一九九三年的事你怎么预料?也许
滴水。我在城市里从没逛过这样肮脏的街道。我想那个巫婆白丽华也只配住在这里。
白丽华坐在一只铁床上绣花。小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猫屎臭。白丽华是一个著名的瞎女人,但我确确实实看见她在绣花。不是绣花,而是绣蜘蛛。她手里抓着一件鲜红的马甲,马甲上已经有了一条蛇一只蝎子。我奇怪她是瞎子怎么能在马夹上绣出蝎子和蜘蛛来?
“过来。”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布满白翳的眼睛瞪着我,“把左手伸给我。”
“男左女右。”我嘀咕了一句就朝她伸出了左手。她怎么知道我是个男的?白丽华的手冰凉冰凉的,像一只老猫爪子在我手掌纹路上爬行,我的心也冰凉冰凉的。我斜眼看着铁床上那件红马夹,揣测她还会绣出什么鬼东西来。
“你不该来找我。”白丽华突然说。
“为什么?”
“你的命大凶。”白丽华的瞎眼盯着我的脸,“忌七忌三。你逃过了八七年逃不过九三年。”
“我马上就要死吗?”
“客死异乡。”她说,“你赶紧走,要不你会死在街头汽车轮子下。八六年剩下没几天了。”
“可是我在等一个养蜂人来,我要跟他去养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