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儿?”
“养马营。你到养马营问白丽华谁都知道她。”
去养马营找白丽华实在是无所事事的后果。我根本不要巫婆神汉对我说三道四,但我真的去了养马营。养马营由几十栋破烂的年久失修的棚屋组成,隔着一条狭窄的碎石路面。你走过养马营时注意横跨路面的晾衣竿,空中飘舞着尿布片子裤头背心羽绒衣羊毛衣还有许多日本株式会社的化肥袋子,要小心空中的
“你干这行干了多少年了?”
“从十五岁干到现在。算算大概修过十万双臭脚了。”
“干什么不行非要给人修臭脚呢?”
“我就会修臭脚,这是命你懂吗?”
“命也不会让你修臭脚的。”
没有什么等级差别城乡差别了。这是我在清泉浴室得到的理论。人跳进了浴池就都一样,都挺纯洁挺可爱的。这样想着就觉得世界光明得多了。我洗完澡躺在一张铺着蓝白浴巾的木榻上。我想摹仿他们睡一会儿,才闭上眼睛就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双脚。我看见有个修脚老头坐在小板凳上抓着我的双腿,一只手从白褂子口袋里掏出修脚刀。我赶紧把脚缩回来。
“我不要修脚。”
“你有脚气。多修修就好了。”
“我从来没有脚气。”
“那就做个全活吧。舒舒筋骨。”
“命里让我修臭脚,我刚生下来就让算命先生看过,他一见我的手就说:‘这孩子长大要进浴室给人修脚的。’”
“那算命先生可能想让你给他修脚。”
“我谁也不相信可我就相信算命先生。”修脚老头突然在我的什么穴位上猛敲一下,我差点被弹起来,“喂,你看过算命先生吗?”
“没有。我不相信。”
“你还是去看看吧。我告诉你你去找白丽华,她的眼睛最毒。一看一个准,不准不要钱。”
“什么叫全活?”
“全身都活。做了你就知道了。舒舒筋骨的。”
“可是我没买全活票呀。”
“没关系。做了再给,不舒服不收钱。”
修脚老头把我的脚架在他的膝盖上,他慈祥地微笑着,手指在我的脚趾间不停地揉捏。然后他空握双拳在我的腿上像敲鼓一样敲打起来,然后又是背上手臂上,敲得很有节奏。我听见浴室里扑扑嘟嘟的响声此起彼伏,朝四周一看到处都有做全活的修脚老头在浴客身上敲打修脚。“怎么样?”老头说,“不舒服不收钱。”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舒服的,但我只能说:“舒服。”我突然笑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深奥的问题。全活到底算一种什么服务行业?城市是什么时候出现浴室和修脚工的呢?这又是我想研究的一个城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