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死将会和她一样,苍老而瘦削地躺在花簇中。那时我并没有看见尸体。尸体把生和死摆在了一起。他们带我走下石阶来到一条走廊,我原以为太平间会是独立建筑,实际却在一幢七层高的办公大楼里。我们是在地下室,我能听到楼梯角传来打字机的声音。警官已经到了,还有另外两个穿制服的,他拉开弹簧门让我进去。我没料到她真的会在里面。现在我想不起来当时我以为会是什么,照片?也许,可能还会要签一些文件。我没有认真考虑过整件事。可她真的在里面。五张高高的不锈钢台排成一列,天花板上荡下的长长的链条上悬着带绿色铁皮罩的荧光灯。她在离门最近的那张台上,仰躺着,手掌朝上,双腿并拢,嘴张得很开,眼睛睁得很大,非常苍白,非常安静。她的头发还有一点潮。她红色的裙子看上去好像刚刚洗过。身体散发出淡淡的运河的气味。我猜要是你见惯尸体,比如那位警官,这场面并没有什么特别。她右眼上有一小块淤伤。我忍不住想要摸摸她,但我意识到他们就在咫尺之外盯着我。穿白大褂的那个人像是在卖二手车似的轻巧地说,
“只有九岁。”无人搭腔。我们都看着她的脸。警官手里拿着一些文件转到我站的台子这边。
“好了吗?”他说。我们由那条长长的走廊往回走。上楼后我签了一些笔录,表明当时我正横过铁道线的人行天桥,看见一个小女孩——经辨认即楼下那位,在运河边的纤道上奔跑。我没怎么在意。可不一会儿,我看到水面有一团红色的东西沉下去不见了。由于我不会游泳,于是叫来了一位警察,他朝河面端详良久,说什么也没有。我留下姓名和地址然后就回家了。一个半小时以后他们用绳索把她从河底拉了上来。我一共签了三份。完事后我久久没有离开那幢大楼。在其中的一条走廊里,我找了张塑料椅子坐下。在我对面,透过一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两个姑娘正在办公室里打字。她们见我在朝她们看,互相嘀咕了几句,笑了。其中一个走出来,笑着问我是不是被约见的。我跟她说我只是坐坐,想点事。那女孩回到办公室,靠过身去告诉她的朋友。她们不自然地扫了我一眼。她们怀疑我什么,和其他人一样。我倒并没有认真回想楼下死去的女孩。她的影子在我脑海里有些迷乱,活着的和死去的,我努力不去理会她们。我坐在那里一下午只是觉得自己哪儿都不想去。那个姑娘关上办公室的门。后来我走是因为所有人都回家了,他们得锁门。我是最后一个离开那幢楼的人。
我花了很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