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就是去山里寻找桃树的那天……小百合变得让我有些害怕。在小百合像刚刚那样望着窗外的时候,突然变得很陌生。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一个和小百合一模一样的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取代了真正的小百合呀?不仅仅是那个时候。会不会早在小百合在我家为我读书的时候开始,我就擅自把那个和小百合一模一样的人,当成了小百合呀?我害怕得不得了。”
“所以,你就给你妈妈打电话了?”
我沉默地点头,姨妈
“因为还有后续。”
“……后续?”
“是的。还没有结束。还有第二版。”
“第二版……像那首诗一样吗?”
听我提到那首诗,姨妈面带微笑,轻声念诵:“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故事”,我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种终于释怀的感觉。或许,那才是发生在爸爸身上的事吧。我终于以能够接受的方式,亲手触摸到爸爸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了。
“喂,小百合是怎么看待我爸爸的?难道小百合真的和我爸爸……”
“沙罗,我呀,只是写了一个屡见不鲜的故事而已。”
姨妈垂着眼,好像不打算告诉我更多的事。我从托特包里取出褐色信封,放到桌上。
“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你的意思是,要把同样的事情,从头到尾重写一遍吗?”
“不。不是重写,是用不同的方式写。”
我下意识地握住水杯。姨妈的手从褐色信封上伸过来,覆上我的手,宛如劝告淘气的孩子一样,温柔地握住了它。
“小百合,我其实害怕过你。”
姨妈只是轻轻地歪了一下头,像是在假装没有听到我的话。
姨妈没有应声,沉默地将脸转向窗外。她的神情并不严肃,反而像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穿得很厚实的服务员撤下空盘子,往玻璃杯里添满水,在此期间,姨妈也一直静静地望着窗外。
在面对面地坐在陌生街道的茶餐厅里一起喝可可的那一天,我也有片刻像现在这样望着她的侧脸。明明刚刚还和我一起为霓虹灯欢呼的姨妈,倏然间的沉默,令年幼的我感到一丝朦胧的不安。在,是不是有什么只有姨妈才看得到的东西呢?会不会也有一种可能,那些在我眼中理所当然的东西,姨妈其实看不到呢?这样的疑虑突然出现,压倒了一切可能性。说不定这个小百合,并不是我认识的小百合。一念顿生,我突然感觉自己的皮肤由脚底开始向外翻卷,直至整个人都内外置换。
“这个,还是你拿着吧。”
姨妈终于转向我,口吻坚决。然后,她用双手捏住褐色信封的两端,将它推回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