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抱怨。这些工作确实干得不错,但克拉莉莎对整个项目却基本上持否定态度。理性主义已经走向疯狂的绝境。“这简直就是新基要主义[4],”有天晚上她这么说。“二十年前,你和你的朋友们全都是社会学家,将所有人的倒霉运都怪罪在环境上。而现在你们却要我们相信,自己受制于基因本身,每件事情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当我把威尔逊的话读给她听时,她心烦意乱。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得赤裸裸的,她说,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更重要的意义被人遗忘了。对于婴儿的笑容,动物学家提供的观点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它的真谛是在父母的眼里和心中反映出来的,只有在那份流露出来的爱意中,只有经历了时间的检验,它才会显得有意义。
我们正在进行一场深夜餐桌讨论会。我告诉她,在我看来,她最近花在济慈身上的工夫太多了。毫无疑问,他是个天才,但他同时又是一位蒙昧主义者[5],认为科学将世界中的奇妙之处剥蚀殆尽,而事实上情况恰好相反。如果我们珍视婴儿的笑容,那么为什么不去仔细思忖它的源头,研究他们为什么会笑?我们是不是该说,所有的婴孩都被某个神秘的笑话逗乐了?或者,上帝亲临人间逗他们发笑呢?或者,最叫人匪夷所思的是,因为他们从母亲那儿学会了如何微笑?可是,聋盲婴儿也会微笑呀。因此,人类的笑容一定是与生俱来的,而且是出于物种进化的考虑,具有某种合理的存在因素。克拉莉莎却说,我没听懂她的意思,对局部细节进行分析没错,但这样做却容易失去对整体的把握。我同意她的观点,综合分析当然也是至关重要的。可克拉莉莎又说,我还是没听明白,她是在谈论爱。我说我也在讲爱,还告诉她,尚在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婴孩更多是为了自己而汲取这份爱意。她说,不,你还是不明白。于是我们就此停止了讨论。毫无敌意哇。我们曾在很多场合以不同的形式作这样的交谈。这次,我们真正谈论的是我们自己的生活现状:我们身边没有孩子。
我在迪龙斯书店[6]取到了书,花二十分钟浏览了一遍。我很想立即开始写作,便乘坐出租车回家。当我付好钱、转过身来的时候,我看见帕里正在公寓大楼的入口旁等着我。我在指望什么啊?难道就因为我的思绪放在别处,他就会从我的眼前消失吗?当我走近他时,他看上去有点面带愧色,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等我走开一段距离之后,他开口了。“你让我等,所以我等你。”
门钥匙就在我的手里。我犹豫了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