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身子斜探过桌面。我们就像专心工作的工匠,将记忆中参差不平的边缘打磨光滑,将那说不出的事铸成词语,将一份份孤立的感觉串联成故事。我们专注于我们的“工作”,直到克拉莉莎不禁又谈起坠落,谈起洛根滑下绳子时那精确的一刻,在那宝贵的最后一秒钟里,他挂在那儿,然后就放手了。她不得不去回顾这幅场景,她的震惊正在于此。她把整个经过又重复了一遍,反复念叨着《失乐园》中的诗句。然后她告诉我,即使他已悬在半空,她在心中也同样期望着他能得到拯救。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天使,但不是弥尔顿笔下被抛出天堂的堕落天使,而是象征着全部美好与正义的化身,他们金色的身影划过云端,扫过天际,俯冲而下,将那坠落的人揽入自己的怀中。在那让人神志迷糊、思想爆炸的一秒钟里,在她看来,洛根的坠落仿佛连任何天使都无法阻挡,他的死亡否定了他们的存在。这需要否定吗?我本来想问,但克拉莉莎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他是个好人。”她对我用了一种近乎恳求的口气,就好像我马上要谴责洛根似的。“那个男孩还在吊篮里,洛根不肯放手。他自己也有孩子。他是个好人。”
在克拉莉莎二十刚出头时,一次常规的外科手术让她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她相信是医院把她的病历单和另一个女人的搞混了,但这一点无法得到证实,而漫长的立案过程一再拖延,阻碍重重。慢慢地,她将这份哀痛埋在心底,重新开始建设自己的生活,并保证孩子将是其中的一部分。她的侄子、侄女、教子、教女甚至是邻居或老朋友的小孩们都很喜爱她。她一直记得他们所有人的生日和圣诞节日。在我们家中,有一个房间既是儿童室又是少年活动中心,孩子们或者青年人有时会在里面住宿。克拉莉莎的朋友们都认为她是一个既成功又快乐的人,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对的。但偶尔有些事还是会碰巧激起克拉莉莎暗藏在心中的失落感。在气球事件发生的五年前——那时我们已经认识有两年多了——克拉莉莎大学时代的好友玛乔丽四周大的宝宝不幸因一种罕见的细菌感染而夭折。在宝宝五天大的时候,克拉莉莎曾去曼彻斯特看过那小家伙,并帮忙照顾了他一星期。孩子夭折的消息令她深受打击。我还从未见过她如此肝肠寸断。她最感到痛苦的还不仅仅是小宝宝的命运,而是玛乔丽的丧子之痛,她将这当成了自己的损失。这件事显示出克拉莉莎是在哀悼一个虚幻的孩子,一个因受挫的爱而变得似有似无的孩子。玛乔丽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