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亲那巨大的力量无法留住强大的人群、大海、道路、土地和城市,让没有生气的托利亚管辖。
她把头巾移到眼前,眼睛是干涩的,而头巾却因鲜血而湿润。她感到,她脸上沾满黏糊糊的血。她拱着背、安顺地坐着,身不由己地对意识到托利亚的不在作出了第一个小小的反应。
在医院里,人们对她的平静和提出的问题无不感到惊讶。他们并不理解,她不能接受在他们看来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托利亚已经不在活着的人们中间。她对儿子的感情,是那么强烈,以致使一切得以发生的力量,都对她那种以为他依然活着的感觉无能为力。
她已经失去理智,但谁也没有看出这一点。她终于找到了托利亚。有如母猫找到了自己死去的小猫,舔它,为它感到高兴。
她的心灵还将经受长期的痛苦,直至几年,甚至几十年,石块复石块,慢慢地她也将为自己建起一座坟茔,在自己身上产生永恒的失落感,她才会在使一切得以发生的力量面前屈服顺从。
的白天,在她看来恰似模糊不清的梦境。
多么静寂。
她与儿子说着话,回忆着他以往生活的种种细节,这些只存在于她意识中的回忆使整个空间都充满孩子的声音、泪水、带插图书本的簌簌声、小匙敲击白色盘子边缘的当当声、自制收音机的嗡嗡声、滑雪板的吱吱声、船桨在郊外池塘上的咿哑声、糖果纸的沙沙声和孩子的脸蛋、肩膀、胸膛那模糊的轮廓。
他的眼泪和伤心事,他的好的与坏的举动,被她的绝望所唤起,显得清楚突出,可以触摸得到。
攫住她的不是对逝者的回忆,而是对现实生活的躁动不安。
劳动营
干吗要在这么糟的灯光下成宵读书,这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就戴上了眼镜……
瞧他穿着单薄的粗平纹布衬衣光脚躺着,怎么能不给他一床被子,大地完全冰封,夜晚总是严寒。
突然柳德米拉涌出鼻血。头巾变得沉甸甸的,完全湿透。她头晕目眩,一瞬间仿佛失去了知觉。她眯起眼睛,当她睁开眼时,被她的痛苦所唤起的那个世界业已消失,只有被风卷起的灰蒙蒙的尘埃在坟丘上空盘旋,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坟丘开始升起烟雾。
涌出冰面,把托利亚从黑暗中推出的活水流淌着消失了,那个曾在一瞬间砸碎镣铐、企图成为现实的世界,那个由母亲的绝望所创造的世界,重新冰消瓦解。她的绝望,像上帝那样,把中尉从坟墓中托起,用无数颗新星把旷宇填满。
在这回忆的时刻,只有他一人活在世上,因为他,所有其他东西才在眼前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