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了,她都无所谓。要是现在她身旁有杯热牛奶和一片温乎的面包,她都不会动弹一下,不会伸出手去。她坐着,没有惊慌,没有思想。一切都无关紧要,什么都不需要。只有一种漠然的痛苦揪着她的心,压迫着太阳穴。医院里的人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说着关于托利亚的什么事情,她看到的只是他们那大张着的嘴,但听不见他们说的话。地上扔着从大衣口袋里掉出来的那封她在医院收到的信,她不想拣起它,不想掸去信上的灰尘。她不再想,两岁的托利亚如何笨拙地摇摇晃晃走着,耐心而固执地追赶跳来跳去的螽斯。她不再想,她没问问护士,他早晨动手术前,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是怎么躺的,是侧身,还是仰着身子。她见到了白昼的光売,她无法不见到它。
她突然记起:托利亚满三岁那天,晚上大伙喝茶,吃甜馅饼,他问:“妈妈,为什么天黑了,今天不是过生日吗?”
她见到树枝,见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光滑的墓碑和写有儿子名字的胶合板,“沙波什”几个字母写得很粗大,可紧挨着的却是“尼科夫”几个小字母。她不再想,没有愿望。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站起身,把信拣起,用冻僵的双手抖掉大衣上的土块,把它掸干净。她擦干净便鞋,把头巾抖了好久,直到它不再有灰白的脏点。她系上头巾,用头巾边儿擦掉眉毛上的灰尘,擦干净嘴唇和下颏上的血迹。她朝大门方向走去,不回头,不紧不慢。
三十四
回喀山后,柳德米拉。尼古拉耶夫娜渐渐消瘦,变得像自己大学时代照的那些年轻时的相片。她在凭票供应商店釆购食品,准备午饭,生炉子,擦地板,洗衣服。她觉得秋天的日子太长,无法用什么来填满它们的空虚。
从萨拉托夫返回的当天,她向亲人们讲述了自己的旅行,讲述了她在他们面前想到的自己的过错,讲述了她到了医院,打开包有儿子那件被弹片撕烂的沾满血迹的军衣的小包。在她讲述时,亚历山德拉。弗拉基米罗夫娜喘不过气来。娜佳哭泣着。维克托。帕夫洛维奇双手发颤,无法抓住桌上的茶杯。跑来看望她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脸色苍白,嘴半张着,眼睛里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有柳德米拉一人说得十分平静,明亮的、瞪得大大的蓝眼睛显得很精神。
她现在同谁也不争吵,过去她一直是最好抬杠的女人。过去只要谁说上车站该怎么走,柳德米拉立刻就会激动起来,大为恼火,千方百计证明完全不该走那条街、乘那趟无轨电车。
有一天维克托。帕夫洛维奇问她:
“柳德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