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几天,他紧张地等着玛利亚到来。天天过去,玛利亚没有给他来过电话。他研究,他名声,他安宁,他自信心,切都被剥夺。难道也把他最后庇护所—爱情,夺走吗?
有时他灰心绝望,用手抓住自己头发,好像他看不见她就没法活下去。有时他嘟哝说:“这有什,这有什,这有什。
对柳德米拉说:
“沙皇时代那些叛乱贵族倒是快活。失宠之后就坐上马车,离开京城,到奔萨领地上去!在那儿可以打猎,可以在农村寻欢作乐,有邻居,有花园,写写回忆录。可是,你们这些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试试看:两个星期审查和鉴定往密封档案袋里装,想打扫院子都没有人要你。”
“维克托,”柳德米拉说,“咱们能过得去!可以缝衣服,在家里给人家做活儿,可以绣手帕,还可以去做试验员。可以养活你。”
他吻吻她手。她不明白,为什他脸上出现负疚和痛苦表情,他眼睛里出现诉苦和祈求神情……维克托在房间里踱着,小声唱着古老情歌:
……他孤单单,无人相伴……
娜佳听说爸爸想当志愿兵上前线,说:
“有个女同学叫托尼娅·科干,她爸爸当志愿兵。他是古希腊学科专家,进奔萨个预备团,分派他在那儿打扫厕所。有天连长来上厕所,他因为近视把脏东西扫到连长身上,连长照他耳朵打拳,把鼓膜都打破。”
“那有什,”维克托说,“不把脏东西扫到连长身上就是。”
现在维克托跟娜佳说话,就和跟大人说话样。他对女儿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近来她放学就马上回家,这使他很感动,他认为这是她不希望让他担心。和爸爸说话时候,她那向带有讥笑神气眼睛里出现新神气—严肃而温柔神气。
有天晚上,他穿起大衣,朝研究所走去。他很想朝自己实验室窗户里看看:里面电灯是不是亮着,是不是有人在上夜班,也许,马尔科夫已经完成设备安装吧?但是他没有走到研究所,怕碰见熟人,便拐进条巷子,拐弯朝家里走。巷子里很黑,空荡荡。他忽然感到十分幸福。雪花,夜晚天空,寒冷新鲜空气,脚步声,黑郁郁枝丛,木头小房窗户里透过伪装窗帘射出来细细缕灯光—这切都十分美好。他呼吸着夜晚空气,他在安静小巷里走着,谁也看不到他。他还活着,他还是自由。他还要什,幻想什呢?他来到家门口,幸福感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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