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前一个半小时,“容克”轰炸机的马达声在工厂各车间的上空响了起来。轰炸开始之后,就没有停顿和休歇了。如果在这连成一片的轰隆声中还有短暂的间隙的话,那这间隙里也充满了炸弹的呼啸声,一颗颗炸弹正拼足了自己沉重的钢铁力量朝地上冲。这连成一片的轰隆声似乎能和钢铁一样,敲碎人的头颅,打断人的脊梁骨。
天开始放亮了,可是工厂区上空依然黑沉沉的。
似乎大地自动在喷射电光、轰隆声、硝烟和黑色灰尘。
尤为强大的攻击对准了别廖兹金团和“6—1”号楼房。
在整个团的防地上,被震聋了的人们都像发疯似的跳起来,明白了这是德国佬开始了新的、空前强大的杀人勾当。
时碰到支架上,不时地骂谢廖沙两句,他又生气又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他竟想念起这个小伙子。
地道宽一些了,他们坐下来多少休息一下。克里莫夫笑着说:
“你怎么不带点儿礼物呀?”
“去他的吧,乳臭未干的孩子,”波里亚科夫说,“要带就带一块砖头,敲他几下子。”
“当然啦,”克里莫夫说,“你就是为这去的嘛,还准备过河到那边去呢。也许,老人家,你是想看看卡佳吧。吃醋了吧?”
克里莫夫和老头子遇到了轰炸,便连忙朝无人地段奔去,在九月末重磅炸弹在那儿炸了不少大坑。朝无人地段跑的还有刚刚从轰塌的战壕里跳出来的鲍丘法罗夫营的战士。
德军战壕与苏军战壕之间的距离很近,所以一部分炸弹落到德军前沿阵地上,炸死炸伤德军打头进攻的一个师的部分士兵。
波里亚科夫觉得好像是从下游阿斯特拉罕来的风在波涛汹涌的伏尔加河上呼啸。他有好几次被气浪冲倒,他在倒下的时候,忘记了他是在阳间还是阴间,忘记了他是年老还是年轻,忘记了哪儿是上,哪儿是下。但是克里莫夫一直拉着他走—快点,快点!他们终于倒进一个深坑里,滚到潮漉漉、黏糊糊的坑底。这儿有三重黑暗,就是说,这黑暗是由夜的黑暗、硝烟和尘
“走吧。”波里亚科夫说。
不多一会儿,他们就来到地面上,走在没有人的地段,四周静悄悄的。
“是不是仗打完啦?”波里亚科夫想道。他马上清清楚楚地想象自家的屋:桌上摆了一碟子热汤,老伴儿在刮他钓来的鱼。他都觉得身上发热了。
就是这天夜里,保卢斯将军发出向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地区进攻的命令。
两个步兵师要进入空袭、炮轰和坦克冲击过的大门。从半夜起,香烟卷的红色火光就在士兵们无所事事的手里晃动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