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不停跃动，把路上男男女女
脸孔五官映照得七色变幻，仿佛地狱开门
，牛鬼蛇神纷纷出关。
PussyCat酒吧招牌用彩色灯泡装嵌出
幅高大猫首人身肖像，两只猫耳竖起，尖如塔顶胸脯，迷你裙，黑丝袜，眼角往上吊悬，嘴角有痣，若是妖，必是典型中国妖。有英国水兵在酒吧与酒吧之间到处走动，白衣白裤白帽，颈项松松地打着淡蓝色领结，走得歪歪斜斜，手里握着啤酒瓶，路面亦都是破酒瓶碎玻璃。
不远处有个水兵醉倒在电车路轨上，电车被拦住，停在他前面，群人围观，其中几个是洋婆，涂脂抹粉，皮裘披在肩上，也有几个看打扮即知是东洋女人，肯定是在骑楼底拉客鸡，陆北才边走边在心里诅咒：“笔地香！死鬼佬！唔识饮就唔好学人饮！”他常听洋人骂“笔地香”，问张杭吏始知是英国粗口，bloodyhell，他记下，遇见看不顺眼鬼佬便拿来开骂。
圣佛兰士街是条小斜坡，香港多山，坡路处处，对车伕来说是苦事，但难不倒军旅出身人，行军比这苦得多，不止累，还要怕，处处提防敌军突袭，拉车苦就只是苦，单纯苦。
这夜最令陆北才难熬是张迪臣，坐在背后，平日是张向他提问，如今喝得半醉，闭目养神，没发半点声音，倒过来是陆北才有许多话想问，却问不出半句，不知道怎样开口。难道问他洋关公是他谁。难道问他为什
要到洋关公住处而不是回家。难道问他为什明明仍在香港却要骗他。陆北才没法确定自己有发问资格。这刻，他从胜利者忽然变回失败者，跟以往样，站在被离弃被背叛那方。晚上风大，怒风在咆哮。陆北才听见自己心里风声。也忆起那天夜里，站在张迪臣家门外所曾听见蝉鸣。
也许因为憋住肚子话，上坡时不留神，陆北才失足滑倒，往前栽去，头撞到石岐昌车背，害他也朝前仆去，两辆车仔同时翻侧，洋汉被抛到车外，跌个踉跄。陆北才急问张迪臣：“OK？OK？”
跌坐到地上张迪臣吓得从醉里转醒，苦笑，摇头示意安好。洋关公可没这客气，从地上爬起来，伸手重重地推陆北才胸脯把，骂道：“YoubloodyChinese!”
陆北才可懂这意思。三个字都明白，但没法子，错在自己，唯有鞠躬道歉，不断说：“Sorry,verysorry.”洋关公突然往他脸上重重地掴巴掌，再骂句：“Youdamnstupidyellowmonkey!”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