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决定要对他做什麽,而且他知道无论他们决定怎麽做,都比他想像的还糟,比他之前碰到的状况更糟。中间一度他看到他们彼此咬耳朵,知道他们在谈他。「别说了,」他朝他们大叫,「停止,别说了。」但是他们不理他。当他想起床赶他们走时,却起不了床。「威廉,」他听到自己喊,「保护我,帮助我;叫他们离开,把他们赶走。」但威廉没出现,他明白自己是孤单一人,害怕起来。他用被单盖住自己,儘量保持不动,非常确定如果时间倒转回去,他会被迫按照顺序重过一次自己的前半生。总有一天会好转的,他向自己保证。记住,坏年代之后就是好年代了。但他没办法再来一次;他没办法再经历一次那十五年,那十五年中有一半很漫长、反响不断,决定了他往后的一切,包括变成什麽样的人、做些什麽样的事。
等到他终于、终于在星期一早上醒来,他知道自己跨过了某种门槛。他知道自己接近了,知道他正要从一个世界跨入另一个世界。光是要坐上轮椅的这段过程,他就两度失去意识。到浴室途中又晕倒了。但是他都没受伤,还活著。他换好衣服,一个月前才重新定做的衬衫和西装现在已经太大了。接著他装上义肢,下楼跟艾哈迈德先生会合。
上班时,一切与往常无异。刚放完新年假期,大家刚度假回来。管理委员会开会时,他用手指狠戳自己的大腿以保持警觉。他感觉自己抓住树枝的双手变鬆了。
那天傍晚,桑杰提早离开;他也提早了。今天哈罗德和朱丽娅要搬到纽约,他答应到上城的公寓去拜访。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看到他们了。他没办法判断自己的模样,但他今天多穿了一些衣服,包括汗衫、外头的衬衫、毛衣、开襟毛衣、西装外套、大衣,这样看起来就会壮一点。到了哈罗德家,门房让他进去,他搭电梯上楼,设法不要眨眼,因为眨眼会使他的晕眩恶化。到了他们那间公寓门外,他停下来把脸埋进双手裡,直到他觉得够强壮了,才转开门钮进去,并且瞪大眼睛。
他们全都来了:哈罗德和朱丽娅当然在,但是还有安迪、杰比、理查德和印蒂亚、两个亨利·杨、罗兹、伊利亚、桑杰,以及欧文夫妇。他们站著或靠坐在不同的傢俱上,好像准备要拍大合照,一时之间,他很怕自己会大笑起来。他很纳闷:我是在做梦吗?我现在醒著吗?他还记得梦到过自己是个鬆垮的床垫,心想:我还真实存在吗?我的意识还清楚吗?
「天啊,」他终于有办法开口了,「这是怎麽回事?」
「就跟你想的一样。」他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