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地开始偷偷不遵守他对哈罗德的承诺。他骗哈罗德说他被派去雅加达出差,没办法回美国过感恩节。他开始留大鬍子,希望遮掩瘦削憔悴的脸。他跟桑杰谎称他很好,只是得了肠胃型流感。他跟祕书撒谎说不必帮他买午餐,因为他上班途中已经买了吃的。他取消了下个月和理查德、杰比、安迪的约,说他工作太忙了。他每回都让那个不请自来的声音对他低语,现在不会太久了,不会太久了。他不会妄想能真的把自己饿死——但他的确想著,很快,有一天,他会虚弱得踉跄绊倒,脑袋砸在格林街一楼大厅的水泥地板上,感染一种无药可医的病毒。
他的种种谎言中,至少有一点是真的:他的工作真的太多了。一个月后,他有一个上诉案要出庭,他很放心可以花那麽多时间在罗森·普理查德。这裡从来没有坏事降临到他身上,就连威廉也知道不能忽然跑来这裡打扰他。有天晚上,他听到桑杰匆忙经过他的办公室,一边喃喃自语:「妈的,她会杀了我。」一抬头,他才发现已经不是夜晚,天已经亮了,哈德逊河正转为一片髒兮兮的橘色。他注意到这个,但心裡毫无感觉。在这裡,他的人生暂停了;在这裡,他可能是任何人,去任何地方。在这裡,他留到多晚都没关係。没有人在等他,没有人会因为他没打电话而失望,没有人会因为他没回家而生气。
开庭日之前那个星期五,他加班到很晚。一位祕书忽然探头进来,跟他说大厅裡有他的访客,一位康垂克特医生,问要不要让他上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麽做;安迪这阵子一直打电话给他,但他都没回电。他知道安迪不会轻易离开的。
「好。」他告诉她,「带他到东南角的会议室吧。」
他去那个会议室等著,裡头没有窗子,隐祕性最高。他看到安迪进来时嘴巴紧绷,但两人还是像陌生人似的握了手。直到他的祕书离开,安迪才起身走向他。
「站起来。」安迪命令道。
「我没办法。」他说。
「为什麽?」
「我的腿很痛。」他说,但其实不是。他无法站起来,是因为他的义肢不合身了。「这些义肢的优点是敏感又轻盈。」当初试用时,义肢矫具师这麽告诉他:「缺点是义肢托座能迁就的范围不大。你如果体重增加或减少超过百分之十——对你来说,就是十四五磅——你就得调整体重,或者重新订一套义肢。所以你得注意保持体重。」过去三个星期,他都坐在轮椅上。他还是会装上义肢,但只是做做样子,放在长裤裡;因为实在太不合适了,根本没办法用。而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