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日,他信心十足、利落地打开艺文版的第一版,就看到一篇报导,是关于去年九月威廉准备开拍的电影。那篇报导谈到电影如何重新选角,目前初步的影评非常正面,而且剧中主角的名字改为威廉以资纪念。他合上报纸,回到床上倒下,拿枕头盖住头,直到有办法再站起来。他知道接下来两年,他还会看到威廉过去十二个月本来要拍的电影的相关文章、海报、广告牌、电视广告。但今天报上没有这类报导,只有一个《舞台上的舞者》的满版广告,他看著上头几乎跟真人一样大的那张脸,看了好久好久,一手抚过那双眼睛,然后把报纸举得远一些。他心想,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张脸就会开始跟他说话。如果这是一部电影,他抬起眼睛,威廉就会站在他面前。
有时他心想:我现在好一些了。我逐渐好转了。有时醒来时,他觉得自己充满勇气与活力。就从今天开始,他心想。今天会是我真正好转的第一天。今天开始,我会比较不想念威廉。接著就会发生某些事,往往不过是走进衣柜间,看到威廉那一排衬衫孤单地等待著,再也不会被穿上,于是他的野心、他的满怀期望就会溶解,整个人再度被抛入绝望之中。有时他心想:我可以做到。但现在他越来越明白:我做不到。他答应自己每天要找个新的理由活下去。有些理由很微小,比方他喜欢的味道、他喜欢的交响曲、他喜欢的画作、他喜欢的建筑物、他喜欢的歌剧和书籍、他想去看的地方,无论是重访或初次造访。有些理由是应尽的义务或责任:因为他应该活下去。因为他可以活下去。因为威廉会希望他活下去。而有些理由则是很重大的:因为理查德。因为杰比。因为朱丽娅。尤其是,因为哈罗德。
他z.sha未遂将近一年后,有一回他和哈罗德在散步。那是劳动节假期,他们在特鲁罗。他记得那个週末他走路有困难;他记得自己小心翼翼地走过那些沙丘;他记得他感觉到哈罗德试著不要触摸他、不要帮他。
最后他们终于坐下来休息,望著大海聊天。谈到他目前进行的一个案子,谈到劳伦斯在办退休,谈到哈罗德的新书。哈罗德忽然说:「裘德,你得答应我不能再这样做了。」哈罗德的口气难得非常郑重,让他转过去看著他。
「哈罗德。」他开口了。
「我试著不要求你任何事,」哈罗德说,「因为我不希望你认为你欠我什麽,你本来就不欠,」哈罗德转过来望著他,脸上的表情也很郑重,「但是我现在要求你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他犹豫了一下。「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