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九月初劳动节后的那个週末。之前四个星期包括了威廉53岁冥诞,以及威廉的忌日,是他毕生最糟糕的时期之一。他早早就知道这段日子会很难捱,也设法规划。事务所裡需要有个人去北京,他知道自己应该留在纽约;他正在办的那个案子比北京的案子更需要他,却还是自告奋勇去了。一开始,他希望自己可以安全度过,时差带来的糊涂麻木感有时跟悲恸带来的糊涂麻木感差不多。还有其他状况让他身体很不舒服,包括当地那种热,本身就让人不舒服了,又加上下雨。他以为能因此分心,但旅程尾声有天晚上,开了一整天会之后他乘车回旅馆,途中他望著车窗外,看到路旁大楼上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头是威廉的脸。那是两年前威廉拍的一个啤酒广告,只限东亚地区使用。广告牌顶端有几个人从滑轮上悬吊下来,他恍然大悟,他们要画上新的广告,抹掉威廉的脸。忽然间,他觉得无法呼吸,差点要求司机停车,但当时也办不到,他们在环线高架上,没有出口也没有办法靠边停车。于是他坐著完全不动,心脏猛跳,数著拍子抵达旅馆,谢过司机,下车,走进大厅,坐电梯上楼,进入走道,回到房间,还来不及思考,他就朝淋浴间冰冷的大理石牆撞过去,他张著嘴巴,紧闭眼睛,一直撞一直撞,撞到他全身痛得好像每根骨头都要散了。
那天夜裡他无法控制地疯狂割自己,直到他抖得没法再割下去,他就等著,清理地板,喝点果汁补充体力,然后再割。割了三回合之后,他爬到淋浴间的角落坐著哭,手臂抱著头,头髮都沾上了血。那一夜他就睡在那裡,身上盖了毛巾而不是毯子。他小时候有时会这样,觉得自己快爆炸了、像垂死的星球般要炸开来的时候,就必须找个最小的空间把自己塞进去,这样全身的骨头才不会散开来。于是,他小心翼翼从卢克修士身子底下爬出来,蜷缩在汽车旅馆房间的床底下,那肮髒的地毯被草刺和掉下的图钉弄得刺刺的,还有用过的黏答答的保险套和奇怪的潮溼斑点;或者他会睡在浴缸裡或衣柜裡,儘可能紧缩成一团。「我可怜的小蟋蟀,」卢克修士发现他这样后会说,「你为什麽要这样,裘德?」卢克修士担心地柔声说,但他从来无法解释。
总之,那趟出差他撑过去了;总之,他撑过了一年。威廉忌日那天晚上,他梦到一堆玻璃瓶内爆,梦到威廉的身体飞过空中,梦到他的脸在树上撞碎了。他醒来时好想念威廉,想念到他觉得自己快瞎了。回到纽约次日,他出门时看到《快乐年代》的第一批海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