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吕西安问。
「裘德。」他说。
「那麽,提醒我一
安迪、杰比、理查德、哈罗德和朱丽娅、黑亨利·杨、罗兹、西提任,又是安迪、理查德,接著是吕西安、亚裔亨利·杨、菲德拉、伊利亚,哈罗德、朱丽娅又分别打来,然后是哈罗德、理查德、杰比、杰比、杰比。
他打给杰比。现在很晚了,但杰比向来晚睡。「嗨,」他说,听到杰比接起来惊讶的口气,「是我。现在方便讲话吗?」
2
现在每个月至少有一个星期六,他会腾出半天不工作,到上东城去。他上午离开格林街时,附近的精品店和商店还没开始营业;等他回来时,那些店都打烊了。在这些日子裡,他可以想像哈罗德童年时代的苏荷区:一个门窗紧闭、无人居住的区域,一个没有生气的地方。
他的第一站是在公园大道和78街交叉口的一栋大楼,他会坐电梯到六楼。女佣会帮他开门,然后他跟著她到后面採光明亮的大书房,吕西安在裡头等著——不见得是等他,但总之在等著。
书房裡的桌上总是摆著给他的早餐:这回是烟燻鲑鱼薄片和小小的荞麦煎饼;下回是一片裹著柠檬糖衣的蛋糕。他始终没办法勉强自己吃,不过有时他觉得格外无助时,就会接过女佣端给他的蛋糕,从头到尾都把碟子放在膝上。虽然他什麽都不吃,倒是会一直喝茶,女佣总是把茶泡得恰到好处,正好是他喜欢的浓度。吕西安则什麽都不吃(他稍早已经吃过了),也什麽都不喝。
这会儿他走向吕西安,握住他一隻手。「嗨,吕西安。」他说。
之前吕西安的太太梅瑞迪丝打电话给他时,他人正在伦敦,就是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帮博格森举行回顾电影节的那一週,他安排了去出差。吕西安中风了,很严重,梅瑞迪丝说;命是保住了,但医生还不知道损害会有多大。
吕西安在医院裡住了两个星期,出院时状况已经很明朗:他的损伤很严重。出院到现在快五个月了,他的状况还是没有好转:他左半边的脸像是融化般下垂,左手和左腿也瘫了。他还可以讲话,讲得非常好,但他的记忆消失了,过去二十年完全不见了。七月初,他摔跤撞到头部昏迷;现在整个人摇晃得太厉害,连走路都没办法。梅瑞迪丝决定从康乃狄克的房子搬回纽约市区的公寓,离医院和两个女儿都比较近。
他觉得吕西安喜欢他来探望,或者至少不讨厌,但他其实从来都不确定。吕西安当然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在吕西安人生中出现过又消失的人,于是每一次去探望他,都得重新自我介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