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男子,右手食指最后个指节吊著个沉重柿红色塑胶袋,好像他再也没有力气或意愿提得更牢。他走过来,跨坐在他们对面座位上,双腿交叉、双臂交抱,立刻睡著。他跟亨利从高中时代就认识,他父亲是唐人街裁缝,两人都常拿奖学金。那刻,亨利看著杰比,用嘴型无声地跟他说:「要不是上帝恩典,们也会样。」杰比完全懂得那种罪恶又高兴感受。
杰比喜欢这些工作日傍晚地铁之旅另个原因就是光。列车隆隆驶过大桥时,阳光就像某种活物般充满车厢,把乘客们脸上倦意洗而尽,让他们彷彿回到初抵这个国家时刻,那时他们还年轻,觉得自己可以征服美国。杰比看著那样光像糖浆般充满车厢,在乘客额头染出沟纹,替白髮髹上层金,把廉价衣料刺目炫亮抚平为种光辉而细緻色泽。然后太阳移动位置,列车毫不留情地隆隆行驶,把太阳甩在后头,于是整个世界又恢复平常那种悽惨色调,乘客们也回到平常悽惨状态,那转变残忍又突然,简直像是魔法师变出来。
杰比喜欢假装自己也是他们中个,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有时车上会有海地人,这时他听力会忽然变得像狼般灵敏,从周围低语中辨识出克里奥语中那种稀哩呼噜、唱歌似声音,然后他会不自觉地望向他们,看著那两个跟他父亲样生著圆脸男子,或者那两个像他母亲样有著平坦阔鼻女人。他总希望自己能碰到个极其自然原因,好跟他们讲话(或许他们正在争辩某个地方该怎麽走,这样他就可以插嘴告诉他们答案),但从来没有过。有时他们边交谈,边用目光扫视周围座位,杰比就会很紧张,准备露出微笑,但他们好像从来没认出他也是他们中分子。
当然,本来就不是。就连他也知道,他跟亚裔亨利·杨、马尔科姆、威廉,甚至跟裘德共同点,都比跟眼前这些人要多。看看他:他在法院广场站下车,走三个街区到以前玻璃瓶製造厂,那裡现在是他和其他三个艺术家合租工作室。真正海地人会有工作室吗?真正海地人可曾想过要离开他们宽敞、理论上可以在裡头画画或閒晃免费公寓,只为搭半个小时地铁(想想这三十分钟可以完成多少工作),到个有阳光肮髒空间?不,当然不会。要领略这样奢侈,你就要有颗美国人心。
这是LOFT改装工作室,在三楼,上楼要经过道金属楼梯,只要有人踏上楼梯,总会发出敲钟般叮咚声响。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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