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削了马铃薯的皮,煮熟后浇上猪油,跟酸牛奶一起摆上桌。他和博博尔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吃着。走廊里博博尔的狗望着他俩,有小狗、有大狗、有狗崽儿,也有老狗,它们总是饥肠辘辘。永远也弄不清楚它们究竟有多少条。午饭后,博博尔躺下睡个小觉,布罗内克先生便坐在台阶上,望着波浪一般起伏绵延的地平线、牧场和山中草地被践踏得满是皱纹的区域,然后又是挤奶,过滤,熬制奶酪,把牛奶装罐,翻晒干草,用手推车运粪。晚饭吃的是面包加灌肠或劣质的软香肠;饭后博博尔就去邻居家喝酒。夜晚也就这样开始了。
夜总是在小河周围的什么地方悄悄降临,也就是从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的天空开始黑下来。每天傍晚布罗内克先生都是这种天色变化的见证人。他坐在屋子正面的台阶上,眺望四野。首先他听见夜鸟有如时钟清脆的嘀嗒声一样有规律的啁啾。待黑暗完全笼罩了大地,他便听到了人的动静,他们酒后的声音——结结巴巴、迟钝、无助、含混不清,散发着仓促酿造的私酒的臭气——在黑暗中慢慢减弱、沉寂。像往常一样,布罗内克先生竭力不去思考,或者至少是尽可能少思考——实在避免不了思考的时候,就想想明天该做什么,是否该去睡觉了,那头黑色乳牛是否有点不正常,或者想想博博尔可能把干草叉放在了什么地方。最后他上楼去睡觉,在那里他浸泡在黑暗、潮湿和粪便的气味中,直到早上。
但也有另一种夜晚,它像水晶一样纯净得透明,晶莹得异常,那时布罗内克先生就不能入睡。在某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下,他热切地渴望喝杯茶,他嘴里涌出了唾液,感到嗓子眼儿发紧。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越来越心烦意乱,他的脚发痒,好像是想要奔下楼梯,跑过院子,向前冲。“我再也不能忍受了!”他想,因为这种渴望迅速摆脱困扰的心态犹如痛苦的排尿需求,犹如积聚得太满的东西要求宣泄的机会一样,意志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哭了好几次,却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哭,只是泪飞如雨,而内心却是平静的——有如长满了青草的牧场。
那时他走进了森林,在树木之间转悠,用脚踢树干,将手紧紧握成拳头——他用力用得那么大,竟使指甲掐进了掌上的皮肤。他还记得森林的边缘和小礼拜堂,它守护着进入森林的入口,就如运动场旁边的售票亭。它的灰泥已经剥落,石头已经破裂,里面隐约可见的是钉在十字架上的双脚已经断裂的塑像。他厌恶地绕过小礼拜堂,上山,朝着边界的方向走去。此刻在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