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糖。他的躯体正在忙别的事。心脏减缓了节奏,动脉松弛了,大脑产生出安然死亡的麻醉剂。彼得坐在分界柱下边,嘴里含着巧克力糖,地平线遥远的一圈慢慢拉走了他的目光。他的一只脚在捷克,另一只脚在波兰。他这么坐了大约一个钟头,一秒钟一秒钟渐渐逝去。最后时刻他还想到了爱丽卡,想到她在下边坐在小汽车里等他回去,她肯定在着急。说不定她已报警。然而此时此刻,在他心中她成了一个洼地的、海滨的和不现实的女人。仿佛他的一生只是一场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死的,因为死亡不是一下子就到来的,而是一点一点逐渐发生的——他身上的一切逐渐崩溃、瓦解。
天黑的时候,捷克的边防军发现了他。其中一个军人还在他手上寻找脉搏;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害怕地望着一道从他嘴里渗出并流到脖子上的棕色的巧克力细流。第一个军人拿出了无线电通话机,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看第二个军人,两人同时瞧了瞧手表。两人犹豫了片刻。他们大概是想起了可能会迟到的晚餐,也许是想到了他们还必须写的报告。后来他俩统一了思想,完全一致地将彼得放在捷克一边的这只脚挪到波兰那边。而这样做他们还觉得不够,因而他们又轻轻把整个尸体往北移,拉到波兰那边。随后他们带着负疚感默默无言地离去了。
半个钟头后,波兰边防军的手电筒灯光发现了彼得。其中一名军人叫了一声“耶稣!”就一步跳开了;第二名军人本能地抓起了武器,环顾四周。到处一派静寂,谷地里的城市看上去就像扔掉的巧克力包装纸,上面反射出闪烁的繁星。波兰人瞧了瞧彼得的面孔,彼此悄声交谈了几句。然后在庄严的静默中拉起了他的手和脚,把他抬到了捷克那边。
彼得·迪泰尔在灵魂永远离开肉体之前,就这样记住了自己的死亡——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就在这两边之间做着机械运动,就像站在桥上,在边缘处保持着平衡。在他昏昏欲睡的大脑中出现的最后画面,正是对阿尔本多尔夫木箱木偶戏的回忆——一些小小的木偶在用油彩画出的景物里移动,完成给它们规定的机械动作。走着的是木头人,赶着的是木头乳牛,奔跑着的是木头狗,有个什么人木呆呆地笑着;高一点的地方是另一个形象:挑着水桶,招着手;画出来的炊烟升上了画出来的天空,一群画出来的鸟儿向西方飞去。两对木头军人没完没了将彼得·迪泰尔的木头躯体从一边搬到另一边……
大黄
玛尔塔在房子后边栽培大黄。那小块土地是个陡坡,作物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