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花丛。每走几十米就停下脚步,喘着粗气。那时他总要瞧瞧树叶、草基和长在纤细的树干底部的蘑菇,正是那些蘑菇慢慢吃掉了倒下的树木。
起先道路在荒地之间伸展,后来进入云杉林。但森林很快就到头了,彼得现在身后就是迄今一直装在自己心中的群山全景。他只回头望过一次,因为他害怕自己一看会把这景致破坏殆尽。这就像珍贵的邮票,若是看得太勤,便会丧失它原有的色彩和图案。直到他登上山脊方才站定,转着圈子环顾四野,饱览品味这景观,尽情享受。他把世上所有的山跟这些山做过比较,在他看来任何山都没有这么美。那些山要不就是太大,太雄伟,要不就是过于平淡无奇。或者太野,太幽暗,覆盖着森林,像黑森林山那样;或者太缺乏野性,太驯化,太明亮,像比利牛斯山。他掏出了照相机,对准了所看到的景物。咔嚓——照上了散布在各处的村庄建筑物。咔嚓——照上了盖满黑色阴影的幽暗云杉林。咔嚓——照上了一条细线似的溪流。咔嚓——照上了捷克一方黄色的油菜田。咔嚓——照上了天空。咔嚓——照上了云彩。这时他感到喘不过气来,马上就会窒息。
他继续走得更高,到达了旅游的指定路线,一些背着背包的年轻人向他招手问好。汗水蒙蔽了他的眼睛,他擦汗的时候,他们走远了。他感到实在遗憾,他们就这么走了。要不他就能对他们讲讲,自己在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如何来到这里,如何在低一点的地方,在潮湿的苔藓上第一次跟女人做爱;或者从山上指给他们看看,奥尔布利希特家的风磨立在什么地方,风车活动的曲轴是村庄的标志。他甚至想在他们身后喊他们,但他肺里缺乏空气。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就回头岂不是浪费了难得的机会!于是,他以巨大的毅力又向前走了几十米,来到了顶峰,边界线就从此经过。老远就能看到刷白了的分界柱。他完全丧失了呼吸能力,显然早已忘却了稀薄空气对他不利。他忘了,高山的空气对已习惯呼吸潮湿海风的肺可能是更加危险的。
当他想起自己的归程的时候,不禁一阵头晕。“假如我死在这里,又会怎样?”他思忖,挣扎着慢慢走到分界柱。不知何故,他突然觉得很可笑。这么多年生活在港口城市,盖房,恋爱,生儿育女,经历战争,却要穿过半个欧洲来到这里,走这么大一段山路。他暗自好笑,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他站住了,仔细撕开包糖的金箔,但在他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咽不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