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乖乖地跟着她,顺着老房子里迷宫般的路走到出口,还在可惜没喝完的咖啡。外面,五月的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上车之前,我听到了雪融化的声音。到处都有沉沉的水滴敲打着屋顶、楼梯、窗玻璃和树叶。欢快的小溪在脚下汇聚,那是融化的雪水,它们将顺流而下,汇入湖中。不知为什么,我在那一刻想起,所有这些穿着修女衣袍的老妇人都在有尊严地等待死亡。而我正在漫无目的地做着些无用之功。
娜修女乐观地说,“请您常来我们这儿,如果您要去那里的话”,她用下巴指了指方向,“山上。那儿也是我们的机构。从牧场抄近路过去,走半小时就能到。”
咖啡壶在一只只手之间传递着,冒着蒸气的黑色液体流入杯中。然后修女们轻快地伸手去拿奶油球。她们用衰老的手指轻轻地揭开纸盖,把奶油倒入咖啡中。随后修女们将纸盖完全撕开,接着它立刻跑到了修女们的舌头上,好像一个铝制的小圆饼。舌头轻轻一舔,它就马上变得干干净净,而且闪着完美的光泽。接下来,细致的舌头在球杯的内壁移动,甚至要把最小一滴液体都清除干净。修女们舔奶油的动作自觉而熟练,一看就是重复了数百次。现在,应该把塑料球杯上的纸带分离出来。
她们用指甲小心地撕开了粘胶的位置,并成功地把纸带拽了下来。所有这些动作的成果就是,每个修女面前都有三种可回收材料:塑料、纸带和铝箔。
“我们非常注重环保。我们人类是一种特殊的物种,如果放任自流,就将面临大面积死亡的威胁。”修女安娜说着,朝我会意地眨了眨眼。
一个修女小声地笑道:“她说的对,这些物种每年都会灭绝一个,非常有规律。”
忙着重复她们的动作,我没注意到,第八个女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厨房,在我身边坐下。直到觉察到她微小的动作,我才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穿着和其他修女一样衣袍的年轻姑娘。她的皮肤黝黑,和其他人苍白的肤色截然不同——就好像在一幅群像画里用另外一批颜料刚刚把她画进去。
“这是我们的斯瓦蒂修女。”院长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介绍。
姑娘淡淡地笑笑,起身把那些已经分好类的垃圾收到彩色容器中。
院长待我像老朋友一样,这让我很感激。当手机响起,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各种东西:钥匙、水果糖、小本子、包药片的铝箔……她的电话是一个老款诺基亚,可以说,老得快成文物了。
“您好”,她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对电话讲,“谢谢。”然后她对我说:“司机已经在等你了,我的孩子。”